萧今来运转全身之气,那两道真气才以龟速缓缓行进,甚至用肉眼都难以看清其变化。
他将放在蒲团前的令牌往空中一掷,那令牌便自虚悬在他的面前,内中文字呈金色洋洋洒洒飘出,个个都有豆腐块般大小,在他眼前排列顺序后缓缓流动,竟有千言之巨。萧今来虽没有龙玄的速记本事,可这识读之能也自不弱,只草草看了三遍便大致能记入脑中。
他在心中不住喟叹这令牌精义实为宗门道法的奠基之术,虽与自幼修习的同理而更为详尽具体。他体味着其中所述道法之理,按着其内所述的运功法门,将体内真元调配支取,只几忽儿间,他赤裸的上身便即明暗交替,那潜心后背的两道真气竟各自向上延伸了两三寸距离。
这两三寸的距离看来容易,可修炼起来却是极为不易,他自得了令牌和法诀已然闭关十八个时辰,拼尽毕生修为,竭力参悟领会,才有这么一点点的进展,可见这两道真气一旦相遇之后会对修为的提高有多么大的作用。
这乌龟爬一般的进步却让他欣喜不已,他起身走到窗前轻叩窗棂,金则鸣闻讯而来,奉命去取了一件新袍递入,萧今来接过穿好,重又坐回蒲团,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眸子正自望着某处出神。他体内本有偶得的邪法血功,今日凝练令牌精义才自将其一点点吞噬,至今还有星点残存。他本是名门弟子,修炼本门道法便可受用终生,为何还要偷偷私习那血法邪术呢?这其中缘由还要从头说起。
他也算是少年得志,二十岁时便即修道小成,三十岁便成首席弟子,被准予立系收徒。可彼时宗门外忧滋生,那反叛而出的沈白衣兀自横行不法,大肆屠戮宗门弟子,祖师不但不去将其追回惩戒,反而隐遁避祸,这让少年激进的他极不理解,但门训所至不得有为,他虽表面应和,却在暗地里窥察沈白衣行迹。
他心中所抱之想,乃是一旦得知此人下落便即寻踪捉拿,将其擒回宗门任凭祖师和师尊发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从而令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更得攀升。
终有一日,被他探知沈白衣下落,他便偷偷出门按图索骥,尾随其后伺机下手。那日,在一片碧海之涯,二人终于狭路相逢。
沈白衣彼时早与血婴相合,眼中邪气四溢,白衣飘飘,虽临于渊畔却自带几分洒逸。萧今来常自以形貌洒脱自居,此刻相形之下,却有几分自愧不如之感。
沈白衣望着他许久,淡淡笑道:“正气狗门下有你这样的狗弟子也算不易了,可惜今日你却是要葬身怒涛之中了。”语气自然,竟带着无与伦比的睥睨蔑视之意。
萧今来勃然大怒,斥道:“沈白衣,你枉称名门子弟,竟豢养邪魔自甘堕落,残杀同门手段毒辣,今日我便要将你擒回宗门,任人发落!”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沈白衣身形一晃便到他近前,萧今来见他倏忽而进乃是斗法之人的大忌,忙想运功对敌,却发现他并未有动手之意,只是定定望着他的双眸。
敌未动,己不动,萧今来见他未运真气,只是望着自己,便即全身警惕却也不先出手。沈白衣望了他半晌才仰天哈哈笑道:“什么名门弟子,却生得一副聚邪敛恶的肚肠,我深谙占卜相面之术,你的心肠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得遇良机也是个一等一的邪祟之辈!”
萧今来气极再难忍耐,呼啸一声,双手便即蓝光闪烁,转瞬间便有汹汹波涛自内迸发而出,这一式功法正是他的得意招式,名唤“大江东去。”只见他双手处波涛翻滚而出,带着倾吐世间一切的气势朝沈白衣汹涌吞去。
沈白衣手心上翻抬到眉心,又即下落,也是一记自正气门习得的功法“燕掀寒枝”,正气门的功法招式都是自画卷上所悟,这“燕掀寒枝”本是一幅祥和福瑞的画卷,使用出来也是霞彩万端,飘逸绝美之感。可沈白衣一身邪气,再度用出之时那原本温润的燕子却变成了厉目锋口的怪物一般,只见那邪异燕儿飞掠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扑将过去,朝那涛涛之势只做张口欲吞之态。
正气门内功法等阶极为明确,虽都是由弟子观图所习,可也是轩轾有别。由低到高分三个层次,禽兽最低,其次是草木再就是渊海江河等景物,三类功法虽都出自丹青画卷,却是这般分出高低。
萧今来得天独厚,他所修习的“大江东去”乃是功法中上乘之道,而这“燕掀寒枝”却只是初阶,但眼见沈白衣不慌不忙使将出来,而且那燕子形态如此怪异狠厉,竟使在功法上高出他许多的萧今来心中一阵战栗,隐隐觉得这场争斗对自己实在不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