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冰原,一片苍白。那无尽的冰面似乎没有尽头,又似乎着眼能望及的所在便是全部,只是那里早与青天相连。
冰与雪像兄弟一般,有它便有它。可此地却似与世隔绝一般,玄色的、白色的、蓝色的冰浑然一体,只是见不到半片雪花。
这玄冰乃是天降,谁也不知道它在云层中经历了什么,落地后竟能终年不化,即便是盛夏,即便烈日如炙,即便风暖天和,也都似与此处无关一般。
那方圆逾百里的冰原上空常年凝聚着阴冷寒气,它们盘踞在半空,恰到好处的挡住阳光,经过它们的包围,那阳光倾洒下来之时都透着丝丝凉气。
偌大的寒冰横亘在这片极北之地,没有起伏波荡,只有那支支棱棱的脊角。这片浑然天成的玄冰正中是一片天然凹槽,其内寒气凌人,气息冰冷,寸草不生,寸土不覆,适合某种特殊道法的修行,这里便被称为“北冰寒峡”。
寒峡正中有一大片冰原,冰原左侧立着四、五块高耸的冰块,还用钢丝铁索缠连着,仿佛费了极大力气切割后运到此处。挨着的便是一尊两丈多高的未完成的玄冰塑像。
这塑像身周有一道倩影飞舞纵跃,这道身影不时便曲腿盘在冰塑之上,手中长剑挥舞切刻,无数冰屑挥洒落地。冰塑虽未成形,却也能看出些大概形态。这冰塑乃是一个身着青袍之人,眉宇间气度轩昂,一张俊俏的脸庞棱角分明,只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雕刻之人一边挥剑一边回首朝脚下望去,冰塑下方有一根冰柱,上面缚着一人,这人正是冰塑雕像所刻的英俊青年。他此刻神智恢复清醒,虽遭辱受制,却丝毫不将自己所处的困境放在心上,一双贼眼滴溜溜的转个不休,两条小腿已然不与大腿腿骨相连,竟被人对折而缚,大腿和小腿紧紧贴着绑缚在了一起。
那雕刻之人眼望下方,极度满意。这被缚之人若是神态颓废,低头耷脑,便是天降神匠也难以抓住他样貌神韵,而此时这青年顾盼瑟缩,虽有几分猥琐之态,却未有颓败之感。这正好应了雕刻之人的心意。
不远处一张罗伞下摆了一几,寒松寒柏兄弟左右落座,一边喝着冰茶一边笑吟吟的望着青年。
“这轩辕血魔果然悍勇,受尽凌辱却未有半分颓态,着实令人佩服。”寒松喝了一口冰水泡制的果茶,只觉入口清凉酸甜,极为爽口。
寒柏望着他嘴沁冷笑,又低头望了望自己一双残废双腿,咬牙道:“这血魔害我几十年残废,今日得偿报仇,真是让我等得太久了。”他眼望血魔,又抚摸着自己的废腿,一阵发狠,也许这报复来得太晚了早已过了那令他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时候了。他望了一会儿,眼中竟露出失落之意,神色间有些怅惘。
寒松回首瞥见二弟异样,思忖一阵道:“二弟不必介怀,其实事已至此,再去感怀也是徒劳,此刻即便把他剁成肉沫,你的断肢也难能复原,不如就此释怀。其实,杀他不杀他,结果也是一般,都难令你跟原来一样。”
寒柏愤愤道:“大哥,你说我三寒的“玄冰道门”也是正派名门,始终以锄奸罚恶为己任,视天下邪祟妖魔为宿敌,可终了落到我这步田地,又有谁来怜悯我等兄弟,今日是那血魔失了功法被我所擒,如若是反之呢,我落于血魔之手恐怕下场还不如此时的他。”
寒松悠悠叹道:“是啊,这其实才是我关闭宗门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你除魔卫道差点殒命,才令我思悟良多。也许你我兄弟都乃恋家软弱之人,受到挫折便将这些许正派信念颠覆忘却,可世间哪个人不是为了自己着想,你一心除魔被坏了双腿,令我一夜之间愁得双鬓斑白。你我手足兄弟,伤你等于伤我。我心中难过,想了一夜才堪堪悟透,我等兄妹三人只适合隐居世外不理凡俗,并不适合游走天下,锄尽天下不平。就这么一点挫折,你竟闭关三年,日日痛苦夜夜烦恼,这就说明我们这种性情实在比不得什么替天行道的方外之仙。我关闭宗门也是不想再生枝节,在这绝情地冥想参道不也是很好么?”
寒柏嘴角露出凄苦之色,感同身受道:“是啊,你我兄弟气量还是有些狭小,虽然我们自小在师父门下听惯了那些替天行道的剑仙与邪魔魔怪争斗时断臂断腿,甚至有时还会搭上性命,所以咱俩自小便以此类人作为标榜,殊不知咱们空有上乘术法,却没有人家那般生死看淡的豪气,这等心胸也只适合久旷此处,平凡终生了。”
兄弟两人一起喟叹不已,这两兄弟本自豪气万丈,出师以来便以为天下人做主,杀尽邪祟魔怪为己任。哪知那次寒柏失手,遭到轩辕血魔的暗算竟自改变了兄弟俩的一生,他们很怕,很恐惧,觉得为此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甚至觉得有些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