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宽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生死有命,此乃天定。世间人伦大道,无可悖逆,哪里算得什么不吉利之言。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开。你虽受伯安影响,为人性情有沉稳的一面,但是也有机巧狡黠的一面。这一点上咱们宗室内同辈之中的人都不如你,若论未来成就,我相信你更有望能为伟器。”
刘和恭敬的鞠躬施礼,感谢刘宽的赞赏和鼓励。
刘宽似乎精神有所好转,坐起身要往屋外坐一坐。刘松和刘虞赶忙劝诫,刘宽态度很坚决,自称死前也要再看一眼大汉的苍天。
众人无奈,只得应下。在一群人的拥簇下,搀扶着刘宽到了院中。
勉强走了几步后,刘宽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似乎被头顶的蓝天白云所迷醉。
“伯安”
听到刘宽的召唤后,刘虞赶紧躬身走到跟前。刘宽神情有些落寞,轻轻拍了拍刘虞。“伯安,我想自己命不久矣。以后朝廷中的这些刘姓宗室们,就拜托你了。”
刘虞点了点头,低沉的说道:“我定竭尽全力,不负”
刘宽伸出手,握着刘虞的手臂。“奸阉之害,可除而不可尽除。党锢已解,我担心朝堂之上再起激烈争端。制衡,伯安啊,千万要制衡。无论奸阉还是士人,都不可独掌权柄。”
刘虞听罢稍显惊异,然后略一思索。“天子在,奸阉不可能失势”
刘宽摇了摇头。“宦官窃皇权而私肥,不过是谋一时的钱财罢了。其才华智慧有限,不足以动摇我大汉根基。随着天子年龄渐长,国策不再握在阉人手中,其害不过是贪腐罢了。”
刘虞轻叹一声。“可这些奸阉门下故吏不仅没有治政之能,且搜刮百姓,贪腐无度。各地百姓造反多是官吏逼迫所致,这”
刘宽摆了摆手,似乎对此不甚在意。“这些人才智不足凭,危及百姓,致使叛乱者,抓起来杀了便是。这天下的贪官污吏太多了,那些党人和世族门阀的故吏们难道都是清廉之辈么?你自己把握个度就好了。还是我前面说的,宦官之势可逐步剪除,但不可尽除。留着这些阉人,对那些复起的党人,也是个压制。”
刘虞皱着眉,为难的说道:“压制党人复起根据之前子奇筹谋,现在何进成为大将军,且府中尽是党人,其势力顿时膨胀。现在明显是外戚和士人联手,这是不是”
刘宽略显遗憾而落寞的说道:“子奇刘陶字性情刚烈,为人偏激。我亦珍惜其才华,只是他跟党人关系太近,不利于朝堂的制衡。日后若是出了事你随缘吧。”
刘虞一愣,神情似乎有些不解,扭头看了刘宽一眼,想出言细问。
这时刘宽侧过头,在刘虞耳边轻声道:“天子想做一件大事,我怕他要做的这件事会促使朝中斗争激烈异常,从而震荡朝野,动摇我大汉根基,甚至乱我国祚。你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在朝堂上足够的权势,不管朝中争斗的事态如何,决不可让一方独大,尤其盯紧何进。”
刘虞骇然心惊。
从刘宽府中出来后,刘虞一路上沉默不语。
刘和好几次想说一说自己离京的想法,但是看到刘虞凝重而严肃的神情,话到嘴边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旬日后,刘宽病逝。
一时间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哀悼。刘宽身为帝师,宗室领袖,为人敦厚宽宥,世间众人无不赞叹。天子特地下旨,追赠其车骑将军,谥号昭烈。
刘虞前后数日一直忙于刘宽葬礼,整个人似乎被庄严肃穆的氛围困住,不言不语。刘和跟在身边前前后后的跑腿,都跟刘虞说不上几句话。
中土葬礼过程繁杂,尤其是家境优越,且声望高决之人。
先是在室内设帷而进行小殓,仆役亲属等人给刘宽尸身沐浴之后,再开始穿衣裹绸,共裹三层,先裹一层红绸,最后裹一层白绸。然后再用布条绑住手脚,以免惊尸。最后在将其停放于堂中,面西而放。
暂厝停灵、守灵的意思期间,四面八方的各路亲友、门下学生纷纷前来吊唁。灵堂之内,刘松领着其余子弟拜谢答礼。而院外则是刘虞一手操持,跟熟识之人一一招呼。由于刘宽乃是经学大师,门下听其讲学的学生有上千之众。所以前来奔丧之人非常多,再加上初春之日,天气虽有所转暖,但并不炎热,故而尸体也能多停放些日子。
在这期间,刘和又见到不少或生或熟的面孔。由于刘宽名望享誉海内,不仅天子派中官前来宣旨吊唁。其他的大臣和经学名士们也都络绎不绝的纷纷前来,其中有何进领着袁绍、何颙等一众掾吏幕僚前来,还有卢植、袁隗等门阀士人。
其中最多的便是刘宽之前的故吏和学生,短短几日内见了数百人之多。在暂厝最后一日,刘和跟着父亲身边,见到一人身高八尺五寸,容貌俊朗,脸庞犹如刀劈斧刻般的棱角分明。见到刘虞后先恭敬的拱了拱手,刘虞微微还礼,轻声道:“伯圭来了,这短短几日便从幽州至此,一路辛苦了。”
刘和听到父亲称其字伯圭,稍一愣神后,顿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