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个将军,啥都有了,用不着在企业干。”
喔!?听方奇石这么一说,尤智能先是一惊,但瞬间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说:“如果我没转业,军龄三十三年了,和我同年入伍的战友,如今还在服役的军政干部,基本上都是大校了,有几个成了将军。当年同我一起当编辑记者的战友,最年轻的一位现在都是副军级、少将军衔,同我一年转业下地方但放弃新闻专业改走仕途的,我这个人酷爱新闻专业,对仕途不感兴趣。我在作战部队担任教导员时才二十六岁,调到军区报社的第二年下半年,老部队的师政委找到军区干部部,要我回师里当宣传科长,副团级,我本人不愿意,后来军区政治部首长先后两次征求意见,一次是要我到理论处任副处长,一次是要我到某团任副政委,这些都是副团级职务,我还是没舍得放弃新闻专业。”
“我说的是不该转业。”方奇石说。
“您说得对,不该转业。我最没有干够的事就是当兵。我总觉得部队是水我是鱼,我特别适合部队生活。我现在年过半百,还想当兵。我转业后,经常梦见自己穿着军装,冒着严寒,在军营里出操。我当年坚决要求转业的原因,您是知道的,一是母亲病入膏肓,想回来尽点孝道,不料刚回来两个星期母亲就去世了,二是郭丽华心脏病越发严重,如果我不转业她是很难内调的,三是尤立幸要上小学了。我们军区政委要我当秘书,由于政治部主任不知道政委的想法,答应了我转业的请求,为此政委还把政治部主任骂了一顿。我当年选择脱军装是‘华山路一条’。”
“这个……”方奇石说。
“转业到地方工作后,脱军装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遗憾,没办法,这种遗憾会伴随我终生,这大概就是命运吧。”尤智能说得有点动情。
“你的工作单位变动得太多了,跟领导的关系处得如何该总结一下了。”
尤智能非常坦然地说:“我调动的次数确实多,当兵期间从连队到军区机关,一级一级往上调,而且很频繁,最快时三个月调一次。我转业地方的当年,以第一名的考试成绩考上省委机关报当编辑,因原报社不放人而没有去成,第二年,也是由于原单位不放人而没能到省军区办的《国防导报》当编辑。如果这两次成了,调动的次数更多。”
“这个……”
“这个怨不着我。方总,除了报考省委机关报属于我个人行为外,其他的均为组织行为,说个不谦虚的话,每次都是择优调动,所以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是因为跟领导的关系没有处理好。”尤智能说,“比如从部队调军区报社,我本人根本就不知道也没有想到。当时,我当上教导员才半年,有一天,团政委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是军区干部部在向师里征求意见,拟调我到军区报社任编辑记者,团里想听听我本人的意见。从内心上讲,我喜欢做新闻工作,当个穿军装的编辑记者,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我预感到部队不会放我走,所以不敢向政委表示本人愿意去,同时又想到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如果迎合团里的意思说不想去,有可能陷入不服从军区调动而最后还得服从调动的被动之中。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我表示‘服从组织决定’。我的表态,说起来无可挑剃,政委却不高兴。政委希望的是我表示不愿去,然后以本人不愿意为由回复军区干部部。政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耍滑头’,并问我‘是不是在军区有熟人?’我明确告诉政委,‘军区的任何人都不认识小尤,小尤也不认识军区的任何人。’征求意见只是一个程序,师里还未向军区干部部回复意见,我的书面调令便到了师里。为这事,师政委还亲自给军区干部部打过电话,说想把我留下来。最终,师里和团里还是只好执行军区的快定。方总,像这样的调动,对于我个人来讲,可以说是不由自主,不存在与领导的关系没有处好的问题。”
“你这个人就是爱争论,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大有把人驳倒之势,这就是典型的爱争论。”
“方总,我想给您提个建议,可以吗?”
“讲。”
“我个人认为,无论是作为政协领导,还是作为企业老板,您能不能在部下或者员工向您请示汇报工作或者谈话的过程中,尽可能少用最好是不用‘不说了’、‘不争论’一类的话。让人家把话说完,如果说得不对,你可以因势利导,也可借此了解和考察对方。如果是批评意见,当然需要一定的肚量才可能听得下去。常言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
方奇石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却引来了尤智能的侃侃而谈,本来就很恼火,尤智能又有针对性地提出这一建议,让方奇石听得怒气冲冠。尤智能话音刚落,方奇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我都一样,秉性难改。”说罢,起身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尤智能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