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泛听取意见和建议的基础上,尤智能择善而从,对《员工薪酬与社保制度》作了再次修改,同时利用晚上时间加班,拟就了《劳动用工与人事制度》《劳动制度与劳动纪律》。这两个制度,在劳动用工和用人方面,明确规定实行全员劳动合同制,以杜绝之前个别管理人员不按规定用工,甚至连车间主任都可以随意叫人来上班,也可以随意叫员工走人的乱象再度发生,明确规定持有本企业股份的员工,同本企业不存在永恒的劳动关系,明确规定对管理人员和专业人员实行聘任制,能上能下,唯才是举,强调德才兼优,以德为先;在劳动制度和劳动纪律方面,明确规定八小时工作制以及对迟到早退、串岗遛岗和旷工的处理办法,明确规定事假、病假、婚假、产假、丧假的时限和批准权限。这三个制度,在同一天一并颁发给了全公司执行。
就在尤智能忙于起草和修改制度的那些日子,被安排待岗的云三贵,几乎每天都会一声不吭地在尤智能办公室的窗外站上一会儿。云天和诺贝所削减的一百七十名员工,其中劳动合同期未满,被安排待岗的有七十多人,尤智能发现,云三贵同别的待岗人员不大一样,他每天依然准时到厂,没有自己的工作,就帮清洁工打扫卫生。这会儿,云三贵拿着一把扫帚,静静地站在尤智能的窗外,尤智能觉得,他是不是想找自己说点什么但又没有勇气进来,于是起身,微笑着走了出去。
云三贵喊叫般地说:“尤主任好!”
“你好。你是要找我吗?”
“我怕打扰领导。”
“进去坐着说吧。”
云三贵随尤智能进去后,并没有按尤智能的招呼就坐,而是直直地站立着。
尤智能给他倒了杯水,微笑着问:“有啥事?”
“其实也没啥事,”云三贵摸了摸后脑勺,“尤主任,我是下岗职工云三贵。”
“我听他们给我介绍过。”
“尤主任,我想上岗。”
“你每天都来了的,是吗?”
“尤主任,我大专毕业后,为了照顾父母,回米西到的荣光,在荣光集团干了十五年,过去在岗位上还不觉得,如今下了岗,才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荣光,这里面,的确有我需要一个饭碗的问题,因我爱人得病以后失去了工作,全家人靠我个人的工资生活,但主要是情感上离不开荣光,如果单是为了找个饭碗,像我这种三十多岁的大专生,在米西还是可以找到的。我下岗后的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就像一个孩子离不开母亲似的离不开荣光,所以每天都要到公司来。尤主任,我做梦都想继续在荣光工作,那怕是叫我打扫卫生都可以。”
尤智能问:“你家里几个人?”
“父亲已因病去世,母亲偏瘫,长年卧床,女儿读小学,家里一共四个人。”
尤智能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你每天都在干活。”
“做点义务劳动。”
“义务劳动”?母亲瘫痪,妻子有病,全家四个人吃饭,无非是靠过去的积蓄维持,这样的家庭,又有多少积蓄呢?想到这些,尤智能心里酸酸的,很不是个滋味。尤智能觉得,也许当初因怀疑他有问题而安排下岗是不恰当的,所以争议那么大。
尤智能说:“云三贵,你对荣光集团一往情深,我很赞赏,你想上岗,一点没错。你下岗后每天都到公司干活,按照劳动法规,劳动了,就得给你的报酬。不过,我们也得考虑这么一个问题,你主动搬货、扫地,你把人家在岗人员的活干了,人家干什么呢?如果企业增发一份报酬的话,会增加人工费用,但无论如何,你一家人要吃饭的问题得解决。”
“尤主任,都怪我不好,但每天呆在家里,难受哇!”
“问题的解决需要一点时间。”尤智能把手伸进裤兜,把兜里的钱全部摸了出来,数了数,说,“我这里有一千块钱,给你补充一点生活费吧。”
一千块,按云三贵下岗前的工资标准,那可是两个月的工资啊!云三贵伸出双手,把尤智能向他递钱的手挡了回去,不无忙乱地说:“不不不!尤主任,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拿着吧,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