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顶俯冲而下,碎石飞溅,树枝朝山下滚落,骚猫没有罢休的意思。它既不上树,也不钻窜,而是笔直逃跑。
壮硕的何止骚猫!“我早已不是那个7岁的小孩,尽管使出你的本事。”上树下水,骚猫有多少本事他一清二楚。“三年了,我等这一刻,整整等了三年。”
“瞄......瞄瞄瞄......瞄......”它边跑边唱歌。“瞄瞄瞄,瞄......”宛若野人之怒的燃烧只为它助兴。
“既然点燃了野人之怒,你就要承担后果。”他紧追不舍,相聚十几尺,劲风从草丛里射出,掠过耳畔,鼻子仿佛闻到了肉的味道。“若是用米酒石锅慢慢炖煮,滋味如何?”
骚猫匀速前进,轻松应对,纵身一跃从荆棘丛飞过,转弯向峡谷低处逃跑。
除了独自涉水玩耍的那次——被白爷爷抓回噼噼啪啦暴打一顿之后,他再也不曾踏入峡谷下的溪水。而那次之所以会进入峡谷,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可恶的骚猫,一路狂追。后来在树林里发现好几只野猫出没,才知道自己眼花,于是好奇心驱使,寻迹尾随,却一无所获。
“来吧,这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他喊道。“既然都长大了,就拿出雄风全力以赴,绝不草草了事。”
骚猫一直被某个野人部落视为灵猫,是野林的古灵者,不得杀捕。然而,对他而言,杀一只骚猫和田鼠相比,几乎没有区别。他如此说服自己,弱肉强食的伶俜山,优胜劣汰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如果他失败了,野林里其他强壮的动物会毫不犹豫的吃了他,烤都不烤,连皮带肉就可下肚。
远离信奉灵猫的部落,是他一直坚持的事情。他当然知道杀了灵猫,得罪某个部落的下场。可这次,是它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他。更何况,那个部落不过是个传说,至今也不知躲在野林何处。
打从发现野菜地以来,他便刻意减少猎杀,学习与野林的动物共存。然而,野菜萝卜如何与肉相提并论!白爷爷老了,他无法时时刻刻都守在石洞,只好压制口腹之欲不敢轻易树敌。尽管山谷极其隐蔽,但他不敢小看野林动物的报复心。停止捕杀,进入休战期,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偶尔嘴馋,也只是打只野鸡野兔田鼠尝香。可该死的骚猫,居然把他坚持了两年的休战期打破了。
骚猫依旧在前。
潺潺流水声为他们伴奏,一前一后速度相当,一猫一人在峡谷的溪中涉水飞奔,水花飞溅如雨倾泻,他迎头直追。“看你究竟逃往何处。”既然已是眼中猎物,早晚他并不在乎。
喵喵,尖尖的小耳朵烙印在他眼底,毛发如烛光在前方引路,骚猫发出了哀求。
“你必须为点燃野人之怒付出代价。”他回答。“此时求饶,晚了。”
骚猫缩起身体,没入四肢中如蛇过草丛。他紧咬不放,不给它喘息的空隙。骚猫攀上山坡,钻进茂密树林,在一片荆棘围成的栅栏前停了下来。
“必须见输赢。”他拒绝休战。“新仇旧恨一起了。”
骚猫站了起来,望着他几眼,随即竟然摇摇头,眼底溢满了惯有的戏虐和鄙视。
怒火将胸膛挺起。“我已经十岁了。”他提醒。
“瞄。”一声长叫,它纵身一跃,跳入荆棘丛中,朝竹林进发,一路喵喵瞄直叫唤,声声嘲笑。
“你马上就要变成一只死猫。”他骂道。前肢刚抬起,却悬于半空,止步不前。
倏然,一座如树高大的石像耸立在眼前,浑身黝黑,异常摄人魂魄。他及时收敛脚尖,野林生存必须清楚领地和边界,越界从来不是他的嗜好。破左耳抬起头,眺望巍峨石像,胸膛随即干瘪。
那是暗夜钢军的雕像,第一次见到时,还以为是野林巨人挡路。眼角立即瞟见了右边那个拱门,由小径两旁的竹树尾部捆绑成型,两侧荆棘围成高墙,身处何地,他一目了然。四肢像是受了诅咒,僵硬无力,全然不听他使唤。
此处便是野林的禁地----长屏,既是人族传说,也是野人的传说,长屏内竹海之禁更是长在每个活物身体里的一根骨头。
雕像前徘徊不前,“胆小骚猫,你就是个懦夫!”他在荆棘丛外来回踱步,大声叫骂。“有本事,别躲着,出来决斗。”它为何不怕?破左耳皱眉暗忖,再度提起脚,却始终不敢落地,只好归位。
瞄瞄瞄的回应越来越远,直至他听不见,只剩下长屏特有的歌谣。
腿麻了,他跺了几下脚,双肩向后收拢,肩胛骨关起来,胸膛挺出对天穹,嘶吼破空。“还我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