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继续耷拉着死气沉沉的破脸。
宛如一只猫蛰伏在丛草中等待老鼠般,他警惕着马匹即将出现的方向。如果那些人族还活着的话,必然会出现,不是今天明天,就是后天,反正总有一天。
该死的!骚猫逃遁后再也不回头。破左耳用尽所知的脏话和诅咒,还是没有激怒藏身在长屏里的“缩头乌龟”。
此时,他意识道自己才是废柴,一不留心竟着了骚猫的道,气急败坏之际差点揪坏了完好的右耳。若真如此,往后他只能改名叫“破二耳”。
不知过了多久,口干舌燥之际,他终于放弃了叫嚣。没有匕首,他也回不了石洞。白爷爷不吃了他,起码也得扒他一层皮。平常灌入一坛酒水,白爷爷都得睡上一天一夜,约莫还有些时间抓住骚猫夺回匕首。然而,诡谲的长屏,哪有半点猫影,留在地上的猫爪早已被风裹挟而来的泥土抹掉痕迹。
除了冷静,他还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恐惧感浮上心头,他的心就像处于人族的锄头包围圈内,动弹不得。屈身迎着逆风,蜷缩着脖子,身体越来越冰凉,他咬牙在边界外寻找可能忽略的猫爪印。
一阵高音窜入,嘁嘁喳喳,偶尔还伴有颤音,好似不停地责骂野人并发出嘲笑。
转头抬眼一瞥,竟然是一群黄腹雀鸟在边界外不远处阔叶树上喧嚣。
黄腹犹如冰冷的火苗在上窜下跳、旋转飞舞,又像随风飘落在枝桠上黑黄拼接的花朵。鸟爪下生了利刺一般无法歇脚,树叶、树枝、树冠根本无法教它们闭嘴。刚站立就飞走,活脱脱就是前来观看他出糗的观众,一眼便将他的愤怒看个彻底,顿觉索然无味离去,半途又折回,如此闹腾不止。它们根本不惧怕阴寒啃骨,有些在风中起舞,有些欢歌笑语,有些在枝头交头接耳,还有几只停留在头顶的枝叶上议论野人。
鸟语里的嘲笑,他听见了,他听懂了!
阴寒为何拿这些闹事的雀鸟毫无办法,它们还不及巴掌大小。一身羽衣光滑而蓬松,就凭这点光滑的鸟毛在寒气里得瑟,实在令他嫉妒发狂。真想拔光它们的羽毛,好让它们尝尝光秃秃的滋味。
“来呀,决斗啊!”他冲它们一边嚷叫一边解开领子,冷冽涌入脖子,脖子和愤怒立即一起缩了下去。
它们一边颤抖着身子御寒,一边嘁嘁喳喳乱叫一顿。
“再吵,我就烤了你们。”长屏外,没有任何躲避群风的地方,除非他钻到野草里。加大幅度,他学着雀鸟们摇晃身体,冻僵的手指不断地弯曲张开。全身上下的骨头里就像住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虎崽,它们迫切地需要热血果腹。
他跺脚甩胳膊,吸进冷气呼出哈手,渐渐干瘪的肚子艰难地维系着身体的燃烧。它们却漫不经心地占据了这里,仿佛这是它们庆祝的领地,不允许野人在此颓废冰冻。舔着嘴唇,想象着烤雀鸟的味道!不想还好,一想,那滋味便化成无数个细细的钩子撕裂着他的胃袋子。
四周应有许多食物等着它们大快朵颐,就连断裂的树枝里,也会有虫子躺着最舒服的姿势等着它们品尝。除了阴冷,无任何美味愿意招待他,谁教野人没有鸟雀的眼睛,更没有雀鸟的胃。或许此时此刻,它们看见的世界,与他看到的,截然不同。莞尔一笑,他放弃了嫉妒,谁知道它们天敌是不是也在盯着它们呢?
白昼的光辉逐渐稀薄,他挪动如木棍僵硬的四肢,轻敲干涩的眼睛,视线往可能有食物的地方直钻。野林诸神听见他的肚子发出的咕咕叫声,一只小鼠躲在草根处进食,他的大餐来了!
然而,一只雀鸟比他还眼尖,就在他要扑杀时,已用小爪子攫住小鼠,同时用喙啄食。转眼之间,已将小鼠的脑子吃了个干干净净。他呆愣在原地,保持着扑杀的姿势,良久才回神,指着飞回树稍的打劫者怒骂。“树皮裂缝里那么多虫子你不吃,偏偏和我抢食?”那打劫者猛然将身子一坠,从枝梢上荡开,在空中回旋飞舞,旋即上了树冠,倒吊下来耻笑他。
他肯定捷足先登的那只雀鸟是头鸟,在雀群里,总是头鸟先吃饱餐一顿,然而这些头鸟却保持着较为纤瘦的身材。显然,头鸟清楚鹰隼的喜好。无聊的时候,他总是研究这些邻居们,对头鸟而言,必须保持身材,在饥饿与被捕食这两大风险之间它们必须精打细算。一旦进食失去平衡,那无疑就是为鹰隼养成的可口食物。
吃吧吃吧,吃肥了小身子,鹰隼就有美味的大餐。思及于此,胸膛下的怒火骤然冷却,他踱步回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