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田老头也跟了上来,摩挲着下巴,吸了一口气,道:“老子越发好奇,红房子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在野林这么肆无忌惮,绝非牛扒皮那等泛泛之辈。如此浩大的工程,不可能不惊动博赫努一或者其余六子?而他们,竟然一无所知啊。臭小子,你的老怪物没和你细细说道?”
石雕犹如真人行事,错落有致,光影婆娑,只觉身在其中,却为观客。个个女子皆体态娇小,脸上的五官更是活灵活现。灯火笼罩下,眼神也恍惚飞驰荡漾,看得他喉头一直热辣,旋即而来的过去也波涛汹涌。
然而活色生香当前,田老头却一本正经,不为所动,真是难得一见。他不禁暗忖,不曾见过世面的自己惊讶是最正常不过的,若能引起老头同样反应,那便是真的过分了。同时也为博赫努一的屁股担了几分闲心。毕竟,从田老头的言谈里,能窥视出博赫努一对于野林之主的地位并不是毫无想法。兴许,七子七族早已人尽皆知。
“好个生意人!”田老头点头赞叹,“男人要是进了门,不空钱袋子是不会离开的。这要是在荒极,也绝对是榜上有名的好去处。”
在连连称赞中,他们越过了那棵闪眼睛的金树,原本以为只是穿了金色树衣,却不曾想是金水铸就的一颗树。如何浇出树的面目,比起石雕,更教他心痒。不得不承认,人族手里真有秘密。
待到金树不见了叶子,他们径直向前,走出了昏暗的甬道,视线再度见阔,灯火也变得柔情。不知清风何处来,温柔地吹动嫩草,嬉笑声此起彼伏,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似乎除了快乐,人的脸上再也生不出其他表情。
没有人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大惊小怪,甚至没有任何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就像鱼在水里吐出的泡泡,无声无息。
此处倒是一个大厅模样,却又不似正经大厅,而八个三层阁楼分别立于大厅两旁,一条温泉从厅中间流过,水气下氤氲着一张张恣意的面盘。
温泉清澈见底,宛若整个蓝天掉了下来,落尽水中做了底部。雪白脚掌戏弄着水花,一个少女在水边荡着秋千,黑色的发丝拂过她的鼻尖,微笑立即被水吸食,就像一朵花骨朵儿柔润羞涩,等待开出别样艳丽。
蛋般的脸上镶嵌着纯洁的眸子,这是一张比所有人都要干净的脸,肌肤宛若三月婴儿,小小的嘴里哼着未名歌谣,俨如刚坠入人间,一脸懵懂。
就在此时,一个大胖子砸入水中,惊得水花立即飞溅,泡在水里的女人们尖叫连连,而岸上的男人们则发出满意的笑声。
刚回魂,不经意间那少女冲着他微微一笑,时间仿佛戛然而止,单薄的月光披在她身上,更是朦胧。然而,那黑色的眸子里却溢出了一种复杂,杏子的脸即刻砸落而下,教他顿时冷静,回到了真实世界。
“这个正合适。”田老头点头评价。
田老头一直紧挨着他,必然对他的心思了若指掌。“不要把你的喜好强加在我身上。”他毫不犹豫拒绝了老头,过去那段记忆在脑海里再度汹涌。如果按记忆里的一切,他早就成为了男人。然而,美梦就是美梦,哪个女人会看上蠢小子?
“老子好色不假,却钟情于风情的女人,这种竹子丫头就留给你吧。”田老头又说,“不过,红房子的女人,无论几岁,能出来见人者,大都是被好好调教过的。没有点能耐,老板是不可能把她展示出来的。看着幼稚,不代表手段也笨拙。悠着点,臭小子。”
他的心思早已尽收,又经过田老头一番提醒,自然更为警惕。女人的浑身上下不是鱼饵就是鱼钩子,她们才是经验老道的渔夫,男人才是鱼。树子的话,想必都是常客的经验之谈。
那少女的双脚落在草地上,轻轻歪着脑袋注视着他们,适才的复杂早已荡然无存,换上了绝对的纯真。那双眼睛,教蚂蚁都能顶天立地,何况男人。
喉结在滚动,他忘记了呼吸。过去记忆真实如梦,然眼前的一切却长在真实世界里,比起雾蟒溪里的那个女孩,她真的太可爱了。
一阵骚动冲碎了他与她之间的空气,还有那缕纤细的甜味。隔夜的酒气扑涌而来,一个宿醉的莽夫旋即撞了过来,擦过他的肩膀,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直接拖拽而去。
那纤细的小红绳断裂成两截,白色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套住了她的脚踝,每一寸皮肉都像上过秤似的,不见多一两也不见少一两。
田老头一把抓住了他,附耳道:“臭小子,初来乍到,轮不到你逞能。这里是红房子,自有管事人。”
她的眼眸始终盯着他,微微红润,泛起了涟漪。记忆里的一抹疼痛唤醒了野人王,旋即,他往前一站,叫了一声:“站住。”
后脑勺传来一阵冷气,田老头跨步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莽夫横着脸,冲他们喷射酒气,嚷道:“哪来的瞎眼小子,竟敢败了老子的兴致。”
“放开她。”他冷声道。
“哪来的野东西,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竟也敢和老子我抢人,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
“你是谁?”他问。
“和武铁城城防军,郭爷。”
可怜兮兮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逃了出来,而她的小手腕被紧紧地勒在粗糙的指头下,就像勒住了野人王的脖子。
看客越来越多,包围住了他们。“哦,原是郭大爷啊。”田老头说,引得四周看客一阵大笑。
“郭爷。”那莽夫重复道,脸色通红。“你又是哪来的丑老头,竟也嫌命长。来这,也不去打听打听,郭爷我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管着几个小罗罗的小头子。”他上前了,再度重复,“放开她。”
“臭小子,郭爷我玩女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排队。原谅你年少无知,就地给爷我磕头,不多不少,三个就行,但是个个都得响亮。否则”
“否则如何?”他问。
被抢白的莽夫鼻孔冲天,不断喷射臭味。“否则,我今天就卸掉你的四肢,杀了你老子,灭了你的全族。”
“老子是他老子。”田老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看清楚了,就这张丑脸,等着你。别光说不练,不就是一个狗腿子,你不就是会吹牛拍马,点头哈腰的郭大爷,真把自己当个爷了。你瞧瞧,能来这里的,哪个不是个爷?”
“八成是个野种。丑八怪老头,就你这副灭绝人性的模样,如何能生出这样整齐的儿子?”莽夫朝着大家直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