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甜腻而湿濡的感觉从额头上传来,顺势而下来到眉毛、眼睛、颧骨、鼻子,仿佛谁在用舌头舔着他的脸。打开眼皮,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正打量着他,像是从未见过的动物般紧盯,鼻尖相对。气息扑面,是一种黏糊而甜腻的果香。
用力伸出将人推开,空出点距离,破左耳才发现竟是古藤群里出没的那张脸!年龄与他相仿,皮肤略黑,歪着脑袋盖在他身上。
稀薄的光线从茂密枝蔓中泄漏,暗色全身上贴满了一条条的光线,仿若栅栏似的。兽皮裹住的身体略显单薄,黑发编成长辫子绕在额头上,一圈圈盘旋而上,不细看还以为是一顶帽子。
他狼狈至极,胸口剧烈的起伏还未平息,双手不知道如何安放,不停开开阖阖,忽地藏身在背后,企图甩掉手心里的柔软。他见过金蝶的身体,自然明白男女的身体并不全然一样。吸了吸鼻子,吞了吞口水,喉头上下滑动,清了嗓子,他才止住乱了节奏的心跳。然而,双颊至脖子根处如烈火在炙烤。
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人挨得如此之近。
眼前这一张脸还算温和,比起金蝶平凡了许多。自然的瞳孔中少了细而锐的勾魂针芒,倒像是黑水一般安静。
并不抗拒她的靠近,只是依旧保持距离。“你你你是人是鬼?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问。
随即,清脆一声响,露水而结的薄冰破碎,他的手揉进了林地上的腐层中,一阵潮湿攫住他的十个手指头。
她没有回答他。
如夜星的眼睛专注打量着闯入原始地带的他,时不时移动脚步凑上前吸吸鼻子嗅着他的味道。越来越贴近,缓缓压缩胸膛与胸膛之间的空隙,仿佛他们之间有条线,她轻轻抓在手心里,一拽一拽地剪短。
光芒耀眼,晕层加厚,他渐感晕眩,周身范围皆被烧亮。这双眼睛里有一股如野林独有的清新,像是刚抽出的嫩芽,他情不自禁地松懈绷紧的肌肉,恐惧随呼吸的波浪排出体内。
“你是谁?”他单手撑在古藤上站了起来,她却停止不前。
拉伸着上半身,她再次把鼻子凑上前,像是一直小狗在嗅食物的味道。
或许是个孤独的女野人,许久没有进食,她似乎正在判断眼前的活物是否可以食用。
“我不好吃。”他脱口而出。
背倚着古藤,隔着厚厚的衣物,他都能感受到藤蔓的粗糙和呼吸。手在四处摩挲,下半身微微内倾,随意抓起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以为是藤蔓细枝,借此掩饰烧红的身体。不经意的一眼,旋即一阵恐惧暴风般将他心中泛起的荡漾席卷而亡,浑身宛如被浸入冰潭中。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头正缠在一截细长的白骨上,这显然不是悠久的历史故事,白骨之上未干涸的血迹做出准确的说明。
露水如珠子坠落,一颗接一颗砸中他的脑袋。
“你住在附近吗?”他的手指头不由自主在白骨上敲打着节奏,应和着胸膛里凌乱的跳跃。明知道她不会开口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却一反常态耐性十足,一次次询问,企图找到她敢兴趣的话题。然而依旧是一片沉默,“啊,你是哑巴?”他惊觉。
她的眼睛正在剥光他。
莫非真是妖魔鬼怪?自从亲眼目睹过竹鬼,似乎任何物种的存在都变得合情合理。林中静谧,在露水的滴落声中,他失去了仅余的镇定,痒痒的感觉慢慢爬了上来,像是有人拿着冰块从他的脚趾头一路摩挲,缠绕,然后停止在他的脚踝,正试图往他的裤管子里钻。
她继续观赏猎物,死亡之息如浓郁的腐味弥漫,氤氲四周,缓慢蒸煮,在呼吸之间慢慢失去生命的乐趣。窸窸窣窣随她的碾踩作响,突然察觉到她的脚步在缓缓移动,像极了他面对猛兽时的小心翼翼。脊椎骨随即结成冰柱坚挺,他无法支配身体,只剩下思想依旧自由。女野人的视线始终下垂,似乎对他的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心中一阵哀嚎!不会吧,他的双脚长满冻疮,可不是什么好肉啊。或许她又聋又哑、饥不择食,根本不会理睬他的解释,于是他索性闭上眼,等待她用餐。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选择,身体早已不再属于他所有,更不听从他的指挥,否则他绝对不是容易放弃反抗的野人。经过几番努力,根本无法挣脱某种力量对身体的控制,他就像一个木雕冰冻在原地,于临死前残喘。乐看lak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