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如岩石,遽然压了下来。
田老头再度出声打破寂静,好奇问:“为什么野人必须过三餐不继的日子?为什么野人要日夜恐慌?为什么野人要被驱逐抓捕?”
他哑口无言,无力回答田老头的提问,这些问题他也想过,而且不止一次。此时被田老头抢白,他不曾去过和武城内一逛,无法比较野人和人族生活究竟有多大不同?然而,仅是皮革店里的生活,就和野人截然不同。
“就是,凭什么!”他说。
“野人自己不肯啊。”田老头的手一直悬于黑石墙前犹豫不决。“自己不改变,只能等着被别人改变。
田老头的话,他再蠢也能听个模糊意思,或许野人总是想着什么都不变,然而这天地之间真的有什么都不变的吗?小树也长成大树,小鸡会变成老鸡将来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老破左耳,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就算没有人族,野人部落一样要面对这样那样的变化。
“不就是摸个墙!”于是吧唧一下,他毫不犹豫就摸了上去。手心里立即传来一阵冰凉,随缓缓移动的手掌入骨透心,直激脑髓。惊觉异样,他猛然抽手,浑身如寒冰一般。
他颤声惊呼:“老头”随即不停揉搓着失去知觉的手心,心脏骤停几下后才恢复跳动。“不是墙是冰不是墙是冰”看着身侧的田老头,一句话被嚼碎才从牙齿缝隙里一个字一个字泄漏出来。
“怎么可能?”田老头一脸质疑,“如果是冰,站在面前为什么感觉不到寒意。”可是老头始终不敢伸手触碰,就像墙壁有剧毒能瞬间腐蚀他的手掌。
猝不及防,破左耳抓住田老头的手掌猛地往墙壁按去,“感觉到了?”。
田老头迅速挣脱,踉跄后退,不敢再靠近,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却有摇头否决,双眼布满惊恐。
“不要告诉我,还有第二个传说。”他嚷叫起来,忍住怒气不发作,却实在很想用匕首打开眼前这颗脑袋。
惊讶过度的田老头呆若木鸡,神情僵硬,被摄走了魂魄似的望着墙壁。
他只好继续摸索着墙壁的神奇,一会儿贴上前,一会儿后退,分别感受着温度的巨大差别。如此反复几次,渐渐地,他失去了残余的耐心。猛然拔出匕首,用尖端试探着,缓慢游离其上,未见异样。烦躁不安的他,索性以匕首在墙壁上乱刮狂剔
轰隆隆入耳,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脚下霎那失去平衡。一个趔趄上前,他的双手紧紧抓住田老头的手臂,两人皆是惊魂未定,不知道该往何方迈开步子。这是个低谷,密集的灌木丛将黑水池和黑石墙包围在其中,四处为悬崖峭壁,望不见退路。身处高桶般的底部,光滑的壁体根本无着力点,想做只壁虎的机会都没有。
出于本能反应,田老头腰间的佩剑已经紧握在手中,冷汗在他额际渗透,从高颧骨处滑落,落地无声。黑瞳警惕着灌木丛,他的呼吸急促且凌乱,冷汗滴落在攀附于他肩膀上那只紧攥着拳头的指缝间。余光瞥见田老头莫名的害怕,宛若身处在竹海中。胸膛不由自主地发颤,他甚是幸运过去十几年的野林生活,并没有遇见诡异事物。然而,自从碰见老头,怪事就喜欢不请自来。
抬目而视,才赫然发现四周插满了青铜铸造的长柄钺,柄柄如卫兵站立守护者祭祀台,青灰身躯与树枝、灌木浑然一体,不易察觉。他走上前,定睛一瞧,刃部弧曲宽阔,两角略微上翘,呈弧形似新月面朝中央。
对这个形状像斧而较大的武器实难倾心,他甚是嫌弃它的笨拙,且不够威风。风雨浸噬青铜越却毫无斑驳锈迹,只是布满了时间的尘埃。他不由自主移动脚步,直视着眼前的钺面,伸出衣袖擦拭,便露出了尘土下的面貌,依旧光彩夺目,锋利无比,仿佛重返人间的神兵利器。
“全青铜长柄钺”田老头的语气可怖至极,两眼瞪直,仿佛站立在他面前的不是钺,而是竹鬼。
什么?他一脸懵懂无知,不禁怀疑:人族的脑袋真的可以装下这么多东西吗?
剑进入了战斗状态,田老头神情严肃道:“青铜钺象征男人的权利,难道这里是以男人为图腾又或者根本就是钺?”
是不是都与他无关,他懒得理会这些。“管他呢。”破左耳寻遍四周,也没有找出任何验证田老头猜测的证据。“老头,你看青铜钺像不像是刑具呢?我怎么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黑水池里跑出来,然后四周成精的青铜钺一拥而上,疯狂砍它们呢?”
话刚落,他就拔起青铜钺,握着长柄摩挲,期许与他产生心灵感应。好一会儿,才意兴阑珊将其重新归位,双手拍打掉手心沾惹的灰尘。
“也有传说天神的权杖就是全青铜长柄钺,曾作为刑具砍掉那些背叛天神的贵族,后来被各个古老大国的君王继承使用,是至高权利的象征之一”田老头也上前与一柄青铜钺对视,一只手搭了上去静止不动,故而低沉道。“如果传说是真的,那此处恐怕不会只是普通的祭台臭小子别掉以轻心,握住匕首了,或许我们的敌人早已现身”
疑惑如闪电从他脑海闪过,敌人在哪里?
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但还是抽出他的匕首,再次紧紧拽在手心里,仿佛面具遮住了他的鼻部下段,刀刃上之倒映出他的双眼。
几次使用,他已经渐渐习惯匕首的手感,比起简单易制的长矛当然还是稍显生疏,也减弱了不少的气势,但却更适合近身攻击且灵巧自如。
精钢的冷辉晃过他的双眼,这时他才发现匕首的外壳盘踞着几个圆圈套在一起。大银帝国真是时刻不忘记宣扬他们的徽章,就连护手部分都是镯形标志,护柄并不光滑,而是雕刻成无数个小镯子堆砌起来的条状扭打成一团,柄头似鹰嘴。多么爱炫耀的一个国家,精雕细琢的匕首,相较之下,白爷爷被猫调走的那把显得平方无奇,不值入目。
“老头老头”他一抬头便望见黑石墙壁倏然出现无数张兽脸,烙刻在黑石墙内,有序排列着,循循如生,覆盖着薄膜,近乎作势冲破黑水帘即将下墙。“墙上有敌人”一张虎脸占据整面墙体面积的五分之一,若隐若现。老虎终归是野林勇猛的动物之一,他还是有所顾忌,哪怕只是一张面具。
“我的天,真有百兽图腾。”田老头惊呼,旋即双膝倒地,虔诚跪拜,咚咚直磕了好几个响头。“鲁莽误闯,绝非不敬,天神莫怪。”
“真有百只吗?”好奇驱使,脚步前移,他想数一数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兽脸。虎脸之下是微书吧ei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