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睁眼,正个皮革店浸泡在浓雾中,来不及穿御寒衣的马三跑遍了棚屋,却连个鬼影都没找到。
正举着小油灯正在焦急无措之际,一个穿着家奴服的男人缩头钻进了茅厕,马三一眼便瞧出那是伺候小公子的人。
家奴穿着比起棚屋管事的他,自然是上了一个等级。小公子喜欢蓝色,故而木屋里的寻常家奴一律穿着精致的蓝色服饰,区别于其他处的家奴或别的什么东西,而贴身侍奴的服饰自然更蓝。
马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颜色无奈苦笑,属于棚屋还是木屋总是一眼就能分辨,急忙追上前,候在茅厕门前。
霜气逼人,油灯放在地上,马三将双手夹在腋下,不停跺脚,在茅厕外面终于等到伺候小公子的家奴。“麻烦您给带个话,破左耳的爹,只怕不行了。”
奴头上前求情,脚下的霜被碾碎。
“哎呦,这不是马三爷嘛,棚屋的茅厕满了?那你得早点使完,让人看见了不好哇。”比马三高出一截的,家奴扯着衣摆,一脸不情愿道。“不就死个人,又不是什么急事。等我用完事了再说,不急不急。”说完,进入茅厕,旋即传来咚咚的声响。
“要不因为那老头是破左耳他爹,我也不敢越过规矩来打搅您。无论如何求您帮帮忙,兴许他们父子还能见上一面。”马三强忍着奴头脾气守在茅厕外,低声下气求人。
“你这个东西真是烦人,大清早就人不痛快。滚,这儿不是你奴头该站的地方。”家奴懒得多管闲事,“何况你那个屋死人有什么稀奇,别看见我正在办大事吗?棚屋里的东西力气光长在手臂上了,一点眼里劲都没。”
“还请您快点,田老头只怕支撑不了多久。”马三催促道。
“什么东西,叫你一声马三爷,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爷啊。好好瞧瞧,这不是棚屋的茅厕。”小家奴怒道,提着裤头走出茅厕,天已经长了许多灰白色的斑纹。他瞪着马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左脚一飞踢翻了小油灯,滚了好几身最后落在一个凹处,被泥水扑灭余温。
“听说小公子刚赏赐破左耳一匹骏马,您伺候小公子已久,应该比我了解小公子的脾气。”马三提醒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我!”小家奴抓住了马三的衣领。
“不是,绝对不敢。只求您给将死之人传句话,那孩子自然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日后小公子赏他一好,自然有你一份。”
“你们这些东西呀,破事还真多。”小家奴放下领子,转身离开茅厕。
“劳烦您了。”马三爷在身后连忙点头哈腰,目送他回木屋“只不过是十几岁孩子,木屋里的人就是木屋里的人,不过哪个屋不是屋,今日马三,明日牛四羊五,谁晓得嘞。”弯腰捡起污水里的油灯,抖了抖,“破东西,还能使。”
炉火将寒意烧成灰烬,木屋热气熏人。还在酣睡的破左耳和树子被吵醒,揪着五官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见面无表情的小家奴正重复马三爷的原话:“他估计快死翘翘了,要看最后一眼得抓紧。”
“谁?”破左耳揉着困意浓重的眼皮,不知家奴所指何人。他又梦见那个躺在巨石上睡觉的女孩,还未及时看清楚她的脸,就被一阵天摇地动震醒。紧接着,那张女战士一般的脸紧紧地贴着他,柔软的身躯如蟒蛇般压在他身上,令他窒息
“不就死个人嘛,哪天不死人。”树子嘟囔着钻进被子。“滚。”被褥里发出一声驱逐。
小家奴不由后退一步。“你爹,你那个还在棚屋里当东西的爹快死了。马三爷求我转告你一声,晚了可就被丢进林子里喂野狗恶狼,到时候,恐怕分不出哪块骨头是你爹的。”小家奴憋着说,“记得是我让你们父子俩见上最后一面的。”然后快速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野人。
“我爹?”破左耳紧蹙双眉咕哝着,随即一个名字涌现在他脑海中,将女子的脸和身体都震碎。不可能!田老头可是暗夜钢军出身,绝对不可能。
刚擦白的天穹又被黑雾笼罩,浑浑噩噩的他一阵疾风似的冲出木屋。
冲进浓雾,一路狂掠直至土楼,将在一楼梯口翘首盼望的马三撞倒在地,也浑然不觉。
“哎呦。”滚下楼梯的马三在呻吟,没人理睬。
抵达旧木门,破左耳却驻足不前,正欲推开门的左手僵停在锈迹斑斑的铁圈上,完全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发抖。他心生恐惧,失去白爷爷的那种痛苦仿佛又将如巨浪席卷而来。
这不可能!398398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