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金潇所辖的第四小旗到达了屯后村。
村里的每一栋房子上都在冒着浓浓的黑烟,曾经以为没有什么比战场更悲惨的地狱,然而空地上被集中起来的尸堆还是让他们崩溃了:那些没头的倒地尸骸;那些被插在木杆上高高挑起的婴儿;还有那些被建奴强暴至死的……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第四小旗的每个人都一边流着泪一边处理着尸骸,站在祠堂前的大明小旗金潇浑身颤抖地目睹着这一人间惨剧,剧烈晃动的身体表明她此刻的精神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闭目间,突然想到,至今为止这种场景,她曾经看了一遍又一遍:灌木丛里螳螂捕食切割着蝴蝶,爸爸打猎用箭猎杀了大雁,过年时村里的乡亲宰猪放血……不论何时,都能看到的杀戮,但是她却视而不见。是的,这个世道就是残忍冷酷至极……残酷得容不下一点软弱……弱者只能闭目待死,强者才配存活于世,战斗,战斗——只有以超残忍对待残忍,以超强硬对待强硬,杀死面前所有的敌人——自己和自己所珍爱的一切才能存在。
突然间,金潇身体的抖颤停止了,一种充沛至极的气血不知从哪里冒出,在丹田里汇聚然后沿着脊椎一路直冲大脑继而蔓延开来、遍布全身,让她身体每个角落都充盈着这种温和的真气,好像可以完美的调动身体的机能运转,那一刻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想到这,金潇不由自主地用手找到了腰上的长刀,紧紧地捉住刀柄。可以自如控制身体让她不再害怕恐惧,她迈步向前,走向她曾经不敢再看一眼的尸山血海,进而亲手将捅插在女尸身上的木棍一力拔下……
村庄的另一边,旗舍陈六子则躲在一旁,一向坚强的他此刻脆弱得扬着下巴、咬着牙不让自己流泪……然后他看到了屋顶上隐隐约约有什么……
他噔噔窜上了那间瓦房的屋顶,在那里发现了昏迷的刘老实。
“旗校,这里还有活人!!”第四小旗的一众旗舍听到都跟着爬上了屋顶。
“喂——喂——你怎么了,刘老实,醒醒啊喂。”“刘老实!喂!刘老实!喂!”
“啊~~~”刘老实早已空洞无物的眼神在陈六子的摇晃下渐渐有了些许恍惚。
“清醒过来了吗?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你所属的小旗呢?”
“小旗?”刘老实絮叨着,无意义的重复。
“喂喂,振作起来啊,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其他人呢?梁钊?唐翼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啊?!”刘老实瞬间被刚才的惨烈的屠杀所惊醒。
他们像野兽一样猎杀着自己的同伴,把这里当自己家似的横行无忌,杀人,放火,到处劫掠。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的同胞姐妹被攻击、被侮辱、被当成玩物、被虐杀……
这些野兽放声大笑,为所欲为,还把家人的尸体随意弃置糟践。
自己却怯弱的躲藏起来,害怕得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从头到尾眼睁睁看着建奴不断在施暴屠杀。简直不可原谅!
“啊~~~~~~~~~~~~~~~”刘老实双膝跪地,两手狠狠地揪拽着自己的头发,懊悔得想死的他大声悲鸣,“……我这个废物,为什么我还活着?!!!”
“喂……冷静点……老实,其他人?大伙儿呢?”
“噢——”跪地放声哭嚎的刘老实突然猛地停下,两眼圆睁地作住了声、。
“别再问了,六子。”大明官军小旗官金潇插着手站在屋顶看着遍地烽烟的屯后村,道,“……除了这家伙儿,其他人都死光了。”
“闭嘴,老实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陈六子扬着手冲她怒吼。毕竟让一个女人当自己的上司,男尊女卑的偏见让陈六子对金潇缺乏足够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