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琴依言而行,红着脸把袜子脱了下来,望着正在卸冷气口的耳朵。
“还愣着干嘛?戴手上,一会进去会非常冷。”
噢,原来是准备把袜子当手套戴手上,颜琴气不打一出来,“你早说啊,我有手套,来的时候就带了,整天竟会出点馊主意。”
“我也带了一双,你带了几双?”
“一双啊,带那么多干嘛?”
“你知道这里面温度多少吗?零下十度左右,你觉得你那一双手套能顶得住极度寒冷吗?手指不给你冻掉几根我就不姓顾?”
“你姓什么?……顾?你姓顾?我第一次知道。”
颜琴不再争辩,喃喃的说。
耳朵没有理她,随着最后一颗螺丝掉落,冷气口打开了,瞬间一股白烟扑面而来,那就是令人畏怖的零下十度。
本来以前的冷气是没如此低的温度的,顶多也就是个零上二十度左右了不起了,但别忘了现在是每天日照十五个小时,没有春秋冬,只有夏季的末世。室外温度平常都是在零上四十五度以上。说句夸张的话,这个年代也就不需要什么高温消毒之类的措施了,任何细菌只要一出门,十分钟内就会被火辣的阳光晒死,烧死或烫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冷气的设计温度也下调到零下才能起作用。
经常游走于各种管道的耳朵自然知道这一点。
“我先进去,你在后面紧跟我,注意,进去后不要说话,这里不是墙壁,只是一层钢板,不怎么隔音,小心被守卫发现。”
首先把袜子塞到手上,好在袜子破了几个洞,凑合下刚好让手指伸出去,外面再套上手套。颜琴看着,感觉这是一个有某种味道的主意,学着耳朵把袜子套在手上,但她的袜子没有破洞,保存良好,反倒给想破门而出的手指出了难题。
耳朵过来,用牙齿咬住袜子,使劲一拽,一个洞,再使劲,有一个洞,一直够把手指伸出来完才算拉到。
“你……咬我的袜子?”
颜琴觉得不知该说什么,是该说对方不讲究卫生呢?还是应该赞赏他对自己的不嫌弃。
“怎么着?你觉得吃亏?要不你也咬我的几下?”
耳朵把手套摘下,把袜子伸了过去,颜琴一脸嫌弃的把头甩向一边。耳朵笑的很开心,和刚才发火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这人就是一张狗脸嘛,说翻就翻,整个一个四十岁的巨童,对,就是巨童。颜琴觉得自己总结的相当的到位,哑然一笑。
耳朵先钻了进去,一挥手,颜琴跟了上来,最后没忘记把卸下来的冷气口板给带上关好。
颜琴刚一进来就感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白花花的冷气,和滴水成冰的要命温度,与外面同样要命的热度形成截然相反的两个空间。在这里,人只能趴着走,每向前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很简单——快被冻僵的肢体灵活度怎么都快不起来。她这才想到,靠这个吃饭的耳朵以前是受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少非人的罪,才端上窃贼这碗饭的。这真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一碗饭,但凡有一点活路的人是怎么都不会做如此绝望的选择的。
这个世上一定有人会比自己活得幸福,但同样也有人在活的非常辛苦,但值得敬佩的是这些活在地狱边缘的人每天和魔鬼打着交道,却一直有一颗天使的心。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
颜琴越来越看不透耳朵了,她以前觉得这个大叔无所谓就是一个老愤青加一个纯种的失败者。老婆死了,工作丢了,就连四肢都不一样长短了,唯唯诺诺,低眉顺目,没有主见,忍辱偷生,这些负面词汇都是他的人生写照,随便哪一条安在别人头上,都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倒好全占全了。不过为何和他相处的越久,反而会发现这些负面词下面掩盖的是另外一些相反的词汇呢?勇敢,机智,果决,细心。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怎么越看越看不清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