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帐篷还有一点奇怪之处,便是它方圆两百步之内什么都没有,别说人绕着走,就是狗、马也不从前面经过。
这奇怪的帐篷是做什么用的,里面又住着什么人,实在难以捉摸。
李残刚要迈步往里进,忽听里面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略一辨认,竟是汉语。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朽下面的话每一句都是杀头大罪,诸位若是有谁不愿听,只需向腾格里起誓后,便可自行离开,老朽绝不为难他。”
另一个较年轻的声音道:“长老,需防隔墙有耳……”
老人傲然道:“怕什么?咱们以汉语交谈,防的不就是这一手?咱们匈奴人中懂汉话的实属凤毛麟角,即便偷听,又能明白什么?那左贤王倒是会说,可他此刻在金顶大帐中饮宴,怕是顾不咱们的。
哼,大战在即还纵情声色,如此堕落下去定会让咱们匈奴健儿染奢靡之风!”
他似乎十分愤怒,说完用什么东西重重在地一击,砰然作响。
众人劝了几句,那老者继续道:“看来在座的都没有异议,那我便直说了:左贤王吉吉哈鲁拒绝迎接匈奴人真正的单于,已经违背了腾格里神圣的旨意,我请求在座诸位和我一同起事,暂时扣押左贤王,等待大单于的降临!”
李残心中一惊,暗自道:原来这伙儿人要政变,但他们不足十人之数,怎能闯得破重重守卫?
那些人似乎或多或少的猜到了老者的法眼,所以并未表现得十分惊讶。
只有一人说道:“长老,想来那吉吉哈鲁称王以来并无大过,若是贸然扣押他,只恐……只恐众人不服啊!”
一言既出,立即有两人低声表示赞同。
老人道:“此言差矣。吉吉哈鲁一再打压我们萨满祭司的地位,若是再过数年,只怕没有族人再会敬畏我们了。
你们不要觉得我这是危言耸听,若是让他坐稳了左贤王之位,只怕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残心道:这些人是萨满祭司,怪不得寥寥几人便敢谋划政变。
原来这萨满教是匈奴人唯一的宗教,教主以及祭司都由神通广大的奇人异士担任。他们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平素极受族人敬畏,地位绝不亚于一个身居要职的贵族。
这时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大长老您言重了,我看那吉吉哈鲁不像那种心狠手辣之人。”这个声音极富磁性,听起来浑厚悦耳,仿佛乐器一般。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们不懂那个人。我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的宽厚仁慈都是假装的。
唉……其实他若是肯遵循腾格里的旨意,那即便是大权独揽,我们修行之人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但他居然拒绝奉迎腾格里指定的大单于,你们说咱们作为腾格里的奴仆能忍下这口气吗?”
那浑厚的男声道:“您且息怒,那吉吉哈鲁只是说神迹还不明显,并没有说拒绝奉迎啊!”
老人焦躁起来:“还想怎么明显?你们忘了烈火中的文字吗?‘黑暗圣贤献祭自己,换来了大单于和他的四个仆人。你们不可辜负他,要奉他为主。’
你们或许忘了,但我可是一字不差的记着呢!
好,就算你们忘了文字,也一定会记得那烈火中升起的图腾……”
他顿了顿,沉声道:“那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李残一听“黑龙”二字,不禁大惊失色,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帐内的祭司们几乎同时察觉到了,齐声喝到:“谁!”
李残心念电转,掀开门帘走进去,在看到里面的瞬间不禁心中一惊。
帐篷中有七个人,同时还有七匹野兽。
正中间一人头发苍白,戴着狰狞的鬼面具,手中拄着根龙头拐杖。他脚下盘着只白色巨蟒,身子几乎有水桶粗细,一双眼好似明灯,嘴中鲜红的信子吞吐不定,同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其余各人身旁都跟着头野兽,有狼、獾、野猪、豹子和一只乌鸦。
这些动物全都安安静静的,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角落里的一个汉子。
他身披着一整张熊皮,脸涂满油彩,好似愤怒的山神,让人根本无从辨认本来面目。他身旁一只巨熊安然俯卧,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看似对周围的情况漫不经心,但实则是彰显着力量带来的自信。
李残当即单膝跪下,将托盘举过头顶,几人一看,道:“原来是送吃食的奴隶。”
老者下打量李残,忽然用匈奴语厉声问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