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说你们没干?”
“绝对没有。您看这信上写的日子:七月二十六。那天我和师姐就在后院儿练剑,师兄弟们都是见证。”
吕宝英点了点头:“嗯。”
他又扭头对阿郎道:“小兄弟,看来这是误会了。可能你是受了什么人的蒙骗吧?”
阿郎眼睁睁的见那姓方的说谎,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无以复加。
他腾的站起来道:“吕老英雄在上,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话就叫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我实在是亲眼看着他们到镇上大闹,打翻酒席不说,还出言威胁,说我们若交不上银子便杀个鸡犬不留!吕堂主,我这镇上几十户人家的签名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
吕宝英沉吟片刻,哈哈一笑:“小兄弟,签名这东西谁都能做。我门下这么多弟子要是愿意,别说几十个签名,就是上千个也能弄来。可我们金风堂是名门正派,断然不会干这种造假之事。
我且问你:除了签名,可还有其他证人?”
阿郎一愣:“我们镇上就派了我一个作代表,这会儿到哪儿去找别的证人?”
吕宝英一指自己的女儿和徒弟:“但此间却有不少他俩的证人,你说我是该信他们还是信你呀?”
阿郎激动得大叫:“他们胡说!”
吕宝英的脸突然沉下来了:“放肆!你的意思是我们污蔑你?”
阿郎急忙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小人的的确确没说谎,这两人在我们镇上做的事,我是真的亲眼所见!吕老英雄若是不信,我这就找回去证人来!”
吕宝英其实深知自己徒弟的所作所为。
他之所以放纵不管,是因为自己早想这么干。只不过碍于身份有些不便罢了。现在女儿和弟子帮他把张湾镇纳入势力范围,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能真的责罚他们?
此刻阿郎这么一吵,吕堂主不禁有些恼火。心想若是真放这愣头儿青回去,事情难免闹大。名门正派强征保护费,总归是好说不好听。
所以他以手抚须,沉吟不语。
方杰乃是他师父肚子里的蛔虫,任何一个小动作背后的含义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他见师父如此,立刻心领神会,低声唤来一名弟子交待了几句。
不多时外面忽然一阵大乱,方才守门的弟子大叫着:“抓贼!抓贼!”一路闯到堂口。
吕宝英沉声道:“吵什么吵?哪里来的贼?”
那人一指阿郎:“师父,就是这小子,他就是贼!他偷了我的钱!”
吕宝英轻声咳嗽道:“说话须有证据,不可凭空诬人清白。”
方杰假意上前一扶阿郎的肩膀,说道:“这位兄弟,请你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他手上功夫不错,就这么一扶之间便把一只绣着金风堂标志的荷包悄悄塞进阿郎怀里。
这时门口已聚了几十名弟子,吵嚷道:“拿出来!拿出来!”
阿郎受了这等不白之冤,愤怒已极,大声道:“拿就拿,我又没偷,怕你们么?”说罢将怀中之物一样一样摔在地上。
“你们看吧,哪个是你们的?”
只见火折子、汗巾等物扔了一地,阿郎的手却忽然停住了。他摸到一个陌生的东西。他知道,这不是他的。
众人仍是起哄道:“掏,接着掏!”
阿郎头上冒汗了,犹豫着不敢伸手。方杰忽然冷笑一声,跨步上前揪住阿郎的手腕,把那最后的东西猛地拽出来。
当然了,这只能是刚才塞的荷包。
阿郎摇头道:“不是我……”
但众人哪管那么多,一拥而上便开始拳打脚踢。几十个人,阿郎再结实也顶不住。他感觉拳头像雨点般落下,自己则像一只小船在风暴中随波逐流。
吕凤和方杰一对眼神,当即心照不宣,今天决不能让这小子全乎着回去。于是二人一左一右,脚下运劲,狠狠踢在阿郎两条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响,阿郎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又过了许久,吕宝英终于说道:“算了,别闹出人命来。”
众弟子立即停手。此时阿郎已经奄奄一息。他们把他像扔死狗一般扔了出去。
他从金风堂里被扔出来,没人敢上去扶起他。
阿郎就这样一步一挪,爬到城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架牛车愿意他载回张湾镇。
那牛车又慢又颠簸。阿郎拖着一双断腿不知受了多少苦。回到镇上已经是第六天了。
大家伙儿把几乎昏死的阿郎从车上抬下来,他忽然睁开眼,说了一句:“我冤!”然后便流下泪来。
乡亲们也管不得保护费的事儿了,赶紧请来郎中诊治。郎中看了看那两条肿成紫黑色的腿摇了摇头。
“晚了,都废了。”
阿郎简直不敢相信。这双腿承载着他的生活和梦,他不能失去它们。
他小心翼翼的问:“大夫,真的……没救了吗?”
“若非拖延那几日或许有救,可如今……唉……”
阿郎觉得天旋地转,耳朵中嗡嗡作响,别人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
忽然,在人群中,他看见自己的心上人翠翠。
女孩儿的目光中有同情,有怜悯,却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阿郎闭上了眼。
等人都走了,阿郎就这么傻傻的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天空出现鱼肚白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无聊,便一闭眼,把头狠狠撞向墙壁。人们发现的时候,阿郎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