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吼……”
混沌夜色中,又传来一声不甘示弱的嘶吼。
灵脉小人刚生出的那点胆识,瞬间烟消云散,拎着“木剑”一个大跳,躲藏在发髻之后,浑身瑟瑟发抖。
“嘶啦……”
夜色中,响起丝锦被撕裂的阵阵声响,随之紫金观开始轻轻晃漾起来,就如同飘浮在水中的小舟。
“定!”
紫金道爷一跺脚,轻喝一声,脚下金色脉络随之悄然无声散开,晃漾的紫金观不再摇晃。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一些陈年旧账不值得再翻出来,都散了吧!”
紫金道爷挥挥手,眼睛中亮起两条游曳的活物,仿佛呼之欲出。
“砰砰砰……”地动山摇的声响,愈行愈远,最终消散在茫茫夜色之中。
“呼……”灵脉小人长吐一气,瘫坐在发髻旁,腿脚还是忍不住直打颤。
“没事了,都走了,烤乳鸽也好了,要不要尝尝看?”
紫金道爷咧嘴一笑,心想你这个灵物,本就是逆天而生,这是多大的本钱,怎么能混成如今这个样子?
灵脉小人“犹豫”好久,终于等到腿脚能够使唤,这才起身跃下,坐到紫金老儿的肩头,接过被切好的烤乳鸽,细细品味起来!
“紫金老儿,刚才可是来了十一只大家伙,我可是数了三遍才数清楚,两只头上插着生锈的大剑,三只缺了几条腿脚,三只前身被什么东西搅个稀烂,剩下的都是些白骨架子……”
灵脉小人如数家珍的边吃边说,尽管十一只大块头都走了,但说起来还是觉得止不住的害怕。
“不过,还是紫金老儿你最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些不知从哪座坟堆里爬出来的家伙撵走了,厉害的,厉害的……”
紫金道爷笑了笑。
那些“大块头”确实被灵脉小人说中了,的确是来自一些坟丘古地,而紫金观如今走的这条古路,是在那八百旧天地叠加形成的叠蹉天地的八百天幕中驶行,这些庞然大物皆是八百旧天地中苟存下来的远古巨兽!
叠蹉天地,八百天幕,据说是源自神话时代的遗迹,对于那个至今尚有争议的时代,紫金道爷也是知之甚少。
神话时代,据说是宇宙混沌形成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大时代,万族皆诞生出属于各自的璀璨文明,各种修道术法神通,层出不穷,可谓是千奇百怪,多如星辰,人族也是从那时起,创造出了属于人族特有的文字,文明,道统等等。
远古时代甚至之后的上古时代,人族所传承的所有东西,不过是神话时代人族遗留下来的点滴遗迹而已。
没有任何记载,没有任何说明,一个璀璨到巅峰的大时代,就诡异地悄然断代,大多数文明成果伴随时代崩塌,永久成为了时代的陪葬品。
之后两个时代的后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探查真相,但真相如同一个善于躲藏的神秘人,始终遮遮掩掩,不愿意显露真身。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些苟活下来的庞然大物,绝非是什么神话时代的遗物,真真正正属于远古时代的“土著”。
“紫金老儿,你这把他们前脚撵走,不会后脚再回来吧,若是再回来,你我该怎么办?”
灵脉小人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刚刚恢复过来的小脸,又是吓得毫无血色可言,说话也结巴起来。
“怕啥子,这点小事还值得你蛋爷操心,小的一人出马就可以摆平,蛋爷看着就行,以免真出手了收不住,好歹也给他们留个全尸不是!”
紫金道爷认真说道。
灵脉小人本无名无姓,但因为经常做梦,遇到一个追着他疯跑的蛋,所以不知怎么的,就逼着紫金道爷给他起了一个名字,蛋潇洒。
潇洒源自于听到的一句男儿当风流潇洒行天下,问过紫金道爷意思后,灵脉小人就取了其中的潇洒二字,成为自己的名。
“紫金老儿,眼下就你我二人,这种大话就莫要再说了,那些大块头随随便便来一个,蛋爷也招架不住,更何况还是一群,想想都觉得可怕,咋可能敢出手哩!”
蛋潇洒撇撇嘴,对于这种大话,他一向分的清楚,所以紫金老儿这两句牛批吹的,很不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呵呵……”紫金道爷也并不觉得尴尬,反正这蛋潇洒总是思绪异常跳脱,时常蹦几句惊世之言,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不过,有你紫金老儿在,蛋爷的心也就踏实了许多,由你出手,是在合适不过的事情了,嘻嘻……”
蛋潇洒将木簪插回发髻中,继续品尝烤乳鸽。
两条小短腿悬空晃悠着,像两节白藕。
夜郎村,村头。
水泊边的独木上,挂着条条白纸,飘散着村中悲怆凄凉的气氛。
赵家与高家,一夜之间双双丧失独子,这种情况,在夜郎村尚属头一遭。
赵家,因为赵无极的尸首尚在,后事操办起来起来,就比高家要爽利的多,在经过一系列操持后,终于风光大葬,只是赵家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新上位的家主赵有财,还是居住在属于自己的屋子,只不过辛苦了需要往来禀告的管家下人,但这种事情自然是无人敢说,只好忍受一天多跑数十里的艰辛,来往穿梭于赵家大院之中。
逗完鸟雀的赵有财,悠哉悠哉穿过门洞,看到一位姿容尚可的妇人,正在修剪花花草草,随即停下脚步,笑道“古家嫂子,这活计可是做的顺手?”
正修剪花草的妇人,听闻身后有人问话,连忙转身,看到是家主赵有财后,先施福作揖,这才回道“都是些趁手的活计,做起来也不是难事!”
听到妇人如此说话,赵有财就点点头,丝毫不忌讳其中的“不卑不亢”,笑道“趁手就好,趁手就好!”
晃悠着闲散步子离去,妇人望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碎念了一句“古家嫂子,谁是你嫂子!”
妇人是那村中沉默寡言汉子古生的婆姨,因为自家闺女身体有恙,家中开销大的厉害,所以妇人就来此赵家做了下人,好赚着银两贴补家用。
只是自家汉子哪里有不心疼自家婆姨的,这份活计一开始,汉子古生本就不同意,妇人是说尽了好话,甚至拉着闺女一块,这才撬开自家汉子的嘴,成功来到赵家。
虽然是同村,两家相隔不过二三里地,但妇人也鲜有机会回家,因为赵家下人皆是那种卖身性质的,吃喝住行都在赵家,哪怕几年出不去门,也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唯独她是托着王丁的关系,方才入得赵家,一月二两银子的薪酬,管吃管住,若是没有什么事,也出不去赵家大门,只能是三两月光景,找个由头回家一趟,好看看自家闺女,每当看到闺女蹦蹦跳跳跑到自己怀里,妇人就忍不住想落泪。
距离上次回家,已经快四个月,妇人前两天本就打算回家一趟,只可惜赵家突然发生这种大事,妇人只好打定主意,再等等时间。
不过,刚刚赵有财上来主动问话,令得妇人动了心思,虽然打心眼看不上这位平日一副富贵闲人姿态的赵有财,但如今坐上家主之位,富贵闲人的份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想到家中闺女,妇人咬了咬嘴唇,巡着赵有财离去的背影追了过去,追出有两栋院子,赵有财听闻身后有脚步声,也就停下来扭过头看来,妇人气喘吁吁上前,说道“家主,我想回家一趟,实在是想闺女了!”
“哦?”赵有财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古家嫂子,回家这种小事,与管家禀告一声便可,再说今日若碰不上有财,嫂子准备何时回家?”
妇人点点头,“谢过家主!”
望着匆匆离去的妇人背影,赵有财平静的神色稍稍出现一丝异样,用手抹了抹跳动的眉梢,自言自语道“古家嫂子,也不知是你家汉子的拳硬,还是我的拳硬?”
汉子古生,赵有财,二人都是走的武人路子,不过这一点,夜郎村中却是鲜有人知。
晃悠着出了赵家,赵有财一路来到村头水泊,看眼正聚精会神垂钓的二人,也未出声打扰,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嘴里含着一片竹叶,眯眼望着一望无边的八百水泊发呆。
曾几何时,这里可是只有登顶武人才能踏足的禁地,孰料沧海桑田,到的如今,变成只能垂钓的水泊,命也,运也!
赵有财没来由扭头,看眼相隔不远的那座无名山丘,回过头碎碎念叨“一座风光大葬的帝丘,沦落如此,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