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站着的红拂声若山涧溪流,清脆动听,“三娘口中提及之人乃贾公长子贾穆......”
说来以贾穆的才学与风流,往昔以红拂的高傲,是不屑搭理他的,自从扈三娘接到主上钧令,便命红拂暗中接触贾穆,而贾穆自以为得到红拂青睐,欣喜若狂,近日来频频光临万春楼,一来二去两人如胶似漆,互相视为知己。
万春楼作为刘成麾下商队布置在邺城的细作据点,不知耗费了商队多少心思,如今李孚要到邺城,自然要在万春楼落脚,与主事扈三娘商议一番。
听罢红拂的叙述,李孚饶有趣味打量着她,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可可是已委身于贾公子?”
此言一出红拂和扈三娘都有些措手不及,前者更是脸色涨红,这是个正值秒龄的小娘子,虽然声名在邺城如日中天,但面对这样的问题还是不免既羞又恼,只是不敢有所表示罢了。
扈三娘到底是过来人,为红拂掩饰尴尬道:“郎君,红拂向来只是卖艺不卖身,绝无轻贱自身之理。”
李孚嘴角轻轻笑了笑,意味莫名。
“既是如此,这几日便寻个缘由,与那贾穆约好见上一面,我亲自与他说道。”李孚摆摆手,示意红拂可以退下。
红拂走了之后,房中便只剩下李孚与扈三娘两人,后者对前者表态道:“红拂这孩子乃卑职一手带大,她性子本事卑职知之甚深,有她尽心竭力,要办成此事并不难。我等皆是承蒙主上恩赐才能活到今日,此番断然不会辱没使命。”
李孚淡淡道:“三娘乃刘府君麾下干将,三娘的为人,某自然信得过。”
青楼出身的扈三娘,早年在兵荒马乱之时失了安身立命之所,被一伙强盗劫掠,若非被刘成的商队顺手救下,早就死于非命,刘琚在邺城布置细作据点时,既然会让扈三娘来主事,自然信得过她。
只不过扈三娘信得过,并不代表手下的红拂就也信得过,对方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难保男女之间不会日久生情?
李孚心中有此疑虑,故而开口相问,一旦她动了心,事情就要麻烦得多,即便她无心背叛只怕也会出些纰漏。
深入敌境想要救走贾府一家,步步皆是险境,何况邺城又是曹操老巢,李孚不得不小心谨慎。
“三娘,着手安排一番,看来老夫要会一会贾公子了。”
两日后,贾穆依红拂之约来到了万春楼锦绣阁。
“近来南北战事正紧,父亲临行前盯得紧,前些时日难以脱身,红拂莫要怪我。”来见红拂这位红颜知己的时候,不曾呼朋唤友,兀一进了红拂的香闺,先行言语便是致歉。
红拂服侍贾穆在小案后坐下,巧笑嫣嫣,“近来编得新舞一曲,正欲给公子舞上一曲,公子可否赏脸?”
“红拂有新舞?”贾穆先是露出惊喜与渴望之色,随即脸色一暗,“只是今近来家母抱恙在身,不得久留此地......”
“观妾身一舞,何需多时?”红拂悲然欲泣,眸子里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落在贾穆眼里,却是比一湖秋水更要触动人心,她本就是绝色美人,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万春楼花魁,这下贾穆哪里还拒绝得了。
琴声响起,红拂的眸子紧紧缠绕在贾穆身上,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她步步退后,长袖一挥,便如云彩奔流,身形一动,便似孔雀开屏,贾穆一眼便是看得有些呆。
贾穆无法知晓红拂此时的婉转心思,只知道眼前佳人的舞曲行云流水,又充满无法言说的情义,尤其是对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如蜻蜓点水般时时落在他脸上,撩拨着他的心弦。
锦绣阁内檀香袅袅,有美人歌舞相伴,贾穆有点意乱情迷,一盏接着一盏地喝着,头开始有点发晕,不一会儿晕倒在案几之上。
昏暗的静室之中,烛光绰绰,贾穆幽幽转醒,从榻上坐起,头有点昏沉沉的,却发现案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面貌清瘦,蓄着黑色长须,长眉阔嘴,双目坚定有神,正是李孚。
“你乃何人?我为何在此?”
“贾公子,得罪了。”李孚淡淡道,“事急从权,不瞒公子,今贾公蒙难,为曹洪匹夫所诬陷,身陷囫囵,贾公欲脱身前往荆州,依附刘荆州,在下奉贾公之命快马潜回邺城,奉迎老夫人与公子阖家老小脱身南下。”
贾穆眉头一皱,道:“空口无凭,某如何信得过先生?不知有何凭证?”
飞鸽传书贾诩的书信过来后,早已依照贾诩的字迹,临摹造假了一封,贾穆接过李孚手中的书信看罢,心中惊疑不定。
心中挣扎一番,贾穆咬紧牙关,道:“先生,眼下计将安出?”
李孚招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贾穆倾身过去,听着李孚娓娓道来,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黎明时分,李孚的商队分作几批,混迹于百姓之中,城门一开,随着出城的百姓顺利出了城。
在马车缓缓出城之时,卷帘而起,李孚听到马蹄嘶鸣,只见一名曹军令骑在一片呵斥声中飞奔入城,李孚的直觉告诉自己,此令骑传来的消息必然与贾诩有关,事不宜迟,须在曹丕反应过后之前尽快离开,方为上策,遂催促马车沿着官道一向南疾奔,大约走了两里,出现了一处岔道。
就在岔道旁静静地停着四辆马车,也有七八人护卫,此乃李孚吩咐三娘提前准备好的马车,载着贾诩家眷的两辆马车此时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而停侯的四辆马车分头行动,分别向南和向西行驶而去。
而载着贾诩家人的两辆马车则调转马头,驶上了山间岔道,马车卷帘而起,露出贾穆的脸庞,他惊异似问道:“先生,我等今往何去?”
旁边贾玑也忍不住问道:“今我等西去,莫非李公欲绕道并州南下?”
李孚神秘一笑,“你等稍安勿躁,稍待便知。”
马车大约向西走了五里,进入一片丘陵地带,进入青乌山,乃邺城左近偏僻之地,马车又转道上了一条小道,向北行走了数里,最后在一座被树林包围的庄前停下。
大门开了,马车直接驶进了庄,等大门轰然关上,李孚这才对有些目瞪口呆地刘敏笑眯眯道:“此处乃在下旧居,鲜有人知,我等就安心在此住上头十天,待风头过了,然后去并州找个小县住上半个月,最后去关中,到时候自有人接应我等,彼时借道汉中入荆州,犹如鱼入大海,如此安矣。”
刘敏和贾玑对望一眼,两人都不得不对李孚慨然叹服,此人有如此胆识,竟敢就躲在邺城郊外,估计曹丕做梦也想不到,正所谓最危险之地,乃最安全之地。
话说曹丕看完夏侯惇的文书,勃然大怒,下令甲士索拿贾诩一干亲眷,奈何贾府早已人去楼空,曹丕怒极,遣曹纯率领百余虎豹骑风驰电掣般冲出邺城南门,疾速向南追去,百余虎豹骑烈如风火,势如惊雷,在官道上激起滚滚黄尘,向南方疾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