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之时,荆州尚属蛮荒之地,自黄巾之乱以来,襄阳便成为军事重镇,其繁华富庶程度,冠绝天下,便是长安洛阳也比不得。
后董卓之乱,一把大火烧尽帝都洛阳,洛阳自古的繁华便不复存在,董卓伏诛以后,关中大乱,天子蒙尘,先是兖州牧曹操迎奉天子,迁都许县,挟天子以令诸侯,及至如今,长安名为西都,实际已经毁于战乱,甚至不及冀州邺城,更无法与襄阳相比。
中原自古以来就是饱战之地,正值黄巾之乱,时有士族门阀大举南迁。
群雄并起以来,南迁之民更甚,到了袁曹争霸时,皆因荆州与江东安定,上至显贵下至贱民,无不争相涌入吴楚之地。
伴随着江南之地的经济发展,荆州江东之繁华,至此已是无地能出其左右。
襄阳城北汉水有一座沙洲名为蔡洲,洲上有一座府邸,说其豪华雄伟已经不足以形容其面貌,蔡洲面积宽阔,风景宜人,不仅有人居住,还修建了座庄园,院墙由一色的大青石垒成,房舍栉比连阁高耸,瓦垄密麻椽牙高啄。
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自然不是寻常百姓所居——蔡洲是襄阳望族蔡氏的私产,当今蔡氏家族的族长蔡瑁就定居在这座岛上。
因其比之那荆州牧刘表的镇南将军府相比亦不逞多让,此乃镇南将军军师蔡瑁的府邸。
说起军师蔡瑁,何人不知?乃荆州第一世家蔡氏的掌舵人。
蔡氏崛起远远晚于蒯氏,也就是近百余年的事,蔡瑁之父蔡讽学识渊博乐善好施,被士林所称道,故而有幸与不少名门望族通婚。
其中蔡讽妹嫁与南阳名士张温,张温被曹操的祖父曹腾推荐入京为官,仕途青云直上当到了司空、车骑将军,蔡氏的门第也随之水涨船高,一跃成为荆州首屈一指的豪族,而自从与刘表联姻过后,更是超越蒯氏,成为荆州第一世家豪门,而如此奢华的庄园亦不过其一,可见世家豪门底蕴之深。
而此时蔡府的内书房中,玉兽鱼尾铜灯上的绰绰火光在摇曳,带有几分昏暗与阴森,而蔡氏家主蔡瑁端坐于案前,手中拿着一卷书简看着,眉头却微皱,显得心事重重。
刘表卧病在榻,不能视事一经传开,便人心惶惶,而荆州的军政大权一下子便落入了他与蒯越手中,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皆因刘表至今未曾明确哪位公子承继荆州基业。
虽有妹妹时不时给主公吹吹枕边风,刘表越来越偏爱次子刘琮,然而襄阳官场之上仍有不少老臣支持着长公子刘琦,并打着当立嫡立长的旗号,蛊惑了不少人,上表请立刘琦为世子,着实让人恼怒,更让人忧虑乃刘琦与刘备走得太近,一旦刘琦继位,荆州世家大族的利益如何能够得到保证?
正在蔡瑁苦恼之时,有仆役来报,别驾蒯越前来拜访。
蔡瑁眉色一松,蔡氏与蒯氏一向关系微妙,既是竞争关系亦是合作关系,为了避嫌,引起刘表的猜忌之心,蔡瑁一向对蒯氏的态度慎而又慎,作为蒯氏家主蒯越的来访,若被刘表知悉,绝非好事。
是以蔡瑁才趁着刘表病重之际,暗中引得蒯越夜渡蔡洲,前来商议往后荆州该何去何从?
而蔡氏与蒯氏的合作,欺上瞒下,深知不管是宗族,还是个人,若欲在荆州立足,必定要投到名门大族麾下,经过刘琚有意的牵线,蔡氏与蒯氏的合作尚处在蜜月期,如今在刘表病重的敏感时期,显得尤为重要。
今日屋外阳光正好,颇为暖和,透过窗户打进来,照亮了房间。
蔡瑁与蒯越相对而坐,一旁只有一座煮茶的兽纹铜炉,一名婢女正在侍弄茶水。
窗前垂帘,厅柱束有绛色帷幔,茶壶中水雾升腾,香气袅袅。婢女约莫三十多岁,妆淡脸润,衣袍宽松,浑如熟透蜜桃,正待人采撷,一举一动间如行云流水,浑若天成,不曾见半分刻意。
“这阳羡茶还是年前托一位老友送来,一直不曾饮用,今日算是开封,闻茶香可知茶色,这老小儿并没有忽悠老夫,果真是正宗阳羡茶,然茶叶虽好,水却差了些。”蔡瑁的青袍在日光下有些发亮,此刻他神态出尘,别有一股淡然之气。
蒯越捋须笑道:“德珪还有如此雅兴,临变而不改色,这份气度老夫都自叹不如。”
蔡瑁故作不满,摆摆手,道:“茶是好茶,却要有识货之人共品才是,伏望荆州内外,能够识货者非蒯公莫属!”
两人说话间,茶已煮好,侍女给两人奉上茶,两人浅尝辄止,纷赞好茶,双目对视间,皆露出会意的笑容。
“德珪此番邀老夫来这蔡洲,恐非只为请老夫品茶而来?”蒯越轻轻放下茶盏,风轻云淡地问道,
“哈哈!万事皆瞒不过蒯公慧眼,今主公病重,不能视事,荆州境内人心惶惶,老夫邀蒯公前来,自是为了荆州之事。”蔡瑁狡黠地笑道,
“德珪,如今主公病情如何?夫人可曾告之详情?”闻雅音而知其意,蒯越开门见山道,
“不瞒蒯公,此番主公病情比往日来得更猛烈,恐怕快要油尽灯枯,从大夫口中得知至多熬上个一年半载。”蔡瑁无奈地一声叹息,是为刘表,二人君臣数年,更是姻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没有半分伤感都是假的。
“造化弄人啊!今主公病危,荆州境内人心浮动,皆因世子未立,我等深受主公厚恩,岂容宵小肆乱?当务之急乃扶保琮公子承继大位,以安抚人心,德珪,以为然否?”蒯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