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夏口城太守府府衙
堂中载歌载舞,舞女舞姿曼妙,歌女歌声婉转,丝弦管竹之声不绝于耳,满堂莺莺燕燕不止于目。
江夏太守刘琚端坐在矮塌上,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奏,眯着眼摇头晃脑,陶醉其中。
不时举杯下首的黄承彦与蒋琬频频敬酒,一时间主宾尽欢。
少时,有亲卫入内,小心翼翼走到刘琚身前,躬身道:“禀主公,府外有一壮士求见,来人自称霍峻,率领数百部曲,前来投奔主公。”
所谓部曲,泛指私人武装,其中包括壮丁,以及壮丁的家小,数百人看似不少,其实能用的未必有百人,不过人口永远是战争潜力资源,刘琚向来是多多益善的。
“哈哈哈!子扬,你看,眼下四方才俊慕名来投,为一时盛况。”黄承彦拂须恭维道,“看来琚公子之贤明名动四方矣。”
“哦?承蒙黄公吉言,请他进来。”刘琚坐直身子,理理衣襟,挥手示意堂中歌舞撤下。
少时有身着锦衣的汉子进了门来,来者身材魁梧高大,其貌不扬,脸上唯一出彩的就是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老远便向上首的刘琚抱拳,“在下南郡霍峻霍仲邈拜见刘府君。”
“壮士快快请起!”刘琚绕过案几上前将他亲自扶起道,
“多谢刘府君!”霍峻道了一声谢,躬身礼敬道,
“霍壮士且入座。”
“多谢!”霍峻不卑不亢地回礼,随即袍裾一摆,信步入下首入座。
“敢问霍壮士为何舍襄阳而取道江夏?”刘琚笑吟吟地开口问道,
“刘荆州老迈,膝下二位公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荆州上下皆为蔡蒯二族把持,在下一介寒门,苦无投奔之处,近闻琚公子初领江夏,招贤纳士,故特来投效。”霍峻坦然道,
“霍壮士放心,既来投奔于我,本将自当重用。”刘琚信誓旦旦道,
霍峻大喜过望,出班抱拳拜倒道:“末将拜见主公。”
“哈哈哈!仲邈且请起,今日本将心情大好,一连得两位大才,自当不醉不归。”
“恭喜子扬!然老夫还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听闻庞士元近来受江东顾元叹之请,有意往江东出仕喽!”黄承彦笑道,
刘琚闻言,眉头紧蹙,手中的酒杯一滞,略有所思,看来襄阳之行势在必行啊!
东海之上,一支船队浩浩荡荡,数艘高大楼船杨帆破浪,齐头并进,其后舰船如林,不可尽视,其上商旗飒飒,甲兵累累。
楼船高十余丈,主体有数层,每层楼外皆有高达三尺之女墙,四周有硬木作为战格,以作防御,两边船舷各伸出船桨若干,整体如同堡垒。
船头之上,水军校尉沈弥披甲挎刀而立,凝望江面,海风扑面,搅动披风乱舞,让人浑身发冷。
此支船队便是奉刘琚之命扬帆出海,北上辽东的沈弥所率领的船队,天空万里无云,海风拂面,看似风平浪静。
身后霍然走来一个精壮汉子,虎背熊腰,肤色黝黑,一看便是常年在海边讨生活之人,他名叫汪直,青州人氏,世居东海之滨,以出海打渔为生,正值天下大乱,也与村中一干青壮在暗地里,纵横东海之上,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后来投奔于刘成所在的江南商会青州分部,成为手下的护卫,正值刘琚有意寻找精通海事的船员向导,汪直便由刘成亲自举荐于主公刘琚。
沈弥听到脚步声,转首问道:“汪兄,想不到海上景象不凡,相比江河,倒是另一番韵味,眼前风和日丽,想必此番定能顺利抵达辽东。”
汪直乃海盗出身,自然不像沈弥一样乐观,皱起眉头道:“沈校尉,此时言之尚早,东海之上天气变化多端,此时风平浪静,不时便可能有狂风暴雨,大意不得。”
沈弥面色凝重,道:“汪兄乃行家里手,船队数百兄弟性命便托付于你。”
汪直肃然点点头道:“汪某尽力而为,但愿我等顺利抵达辽东。”
事与愿违的是,船队航行离开长江口不久,天色风云突变,适才还风平浪静的海上骤变,海天一线之间,彤云密布,海风骤起,如一张嗜血的魔爪铺天盖地地压来。
还没等沈弥等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前方不远,海面上出现了一堵巨大的水墙,海水排空而来。
海船在这堵从海中升起的大水墙面前,如同一片孤叶,东方的天光都被水墙彻底遮住了,刚散去海雾的天空又立刻暗了下来,船队仿佛置身于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
沈弥在船上四顾海面,皆是浊浪滔天,水势排空压顶,海天之间不仅只有那一堵巨大地水墙,乌云四合,海面上漆黑无边,一眨眼的功夫,咫尺间便已不能辨认。
在短暂的静止过后,猛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从未入海的江夏水军将士这辈子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雨,风浪卷动,恰似天河倒灌,海面浪涌翻腾,海船在暴风骤雨下的海面上忽高忽低,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天巨浪抛上抛下。
沈弥在汪直的提醒下,命令手下在舱中紧紧抓住身边所能抓住的一切固定之物,就觉得胸腔里的五藏六腑,都跟着那一叶飘萍般的海船,被惊涛骇浪一时扔上了万丈高空,一时又坠云入无底深渊,被折腾得神魂颠倒,人到了这个地步,完全身不由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海气虽然已经化去,却在海面形成了一股飓风,在海水滔天,浊浪排空的汪洋狂澜之上,天空暴雨如注,海面上惊涛连樯起伏,船队在这狂风恶浪中险象环生,随时都有可能倾舟覆船葬身鱼腹,如何能够辨别方向?
这艘海船在海上如此冲风破浪,船身始终安然无恙,终于熬到有一线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投下,风浪惭平,汹涌地海面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船虽然没事,但船上的人可真吃不消了,全身骨头架子几乎都被颠荡散了,人人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