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前番在下所言之事,你可曾考虑清楚?”对面的粗莽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兴霸兄,此事非同小可,黄府君向来待苏某不薄,我岂忍心做出这悖逆之事?在下恕难从命。”言讫放下酒杯,苏飞就准备起身离去,恰在这时,房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袍年轻人,那人手执羽扇,身瘦面白,气态潇洒,颇有高士之风,正乃诸葛孔明是也。
诸葛亮侧身一退,迎面同样走来一人,面冠如玉,龙行虎步间跨步入内,一身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此间风景颇佳,酒菜也是江夏一绝,苏校尉进来不到半个时辰,这便意欲离去?”来人负手而入,面带微笑跟苏飞说话,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
苏飞并未觉得如沐春风,相反,此刻他胆战心惊。
作为柴桑县令,身份非同一般,此番前来天香楼,苏飞的护卫力量不可谓不强,他在街上逛得随意,实则远近明暗护卫就有数十人。别的且不言,这楼里便有八名精悍护卫,门外也有两人。
苏飞方才未闻任何动静,而此人能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意味着什么他岂能不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美景好酒,尚须君子为伴,若知阁下要来,苏某必不会急于离去。”苏飞不着痕迹的将内心惊慌掩饰过去,风仪不曾有失,“来者是客,请坐。”
甘宁正欲起身,却被那中年人眼神暗中制止,便归于案前,不动声色。
那中年人也不客气,施然落座,为来人斟上一杯酒,微笑举杯道:“相逢即是有缘,苏校尉乃柴桑之主,权作主人,敬客一杯。”
那中年人满饮一杯,脸上笑意不减,“素闻苏校尉勇冠三军,乃黄府君麾下骁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幸甚。”
苏飞眼见此人似曾相识,放下酒杯,叹道:“苏某孤陋寡闻,也知兴霸乃当世豪杰,麾下更是八百男儿,一向纵横汉水,无人敢惹,只是不知,阁下乃何人?竟然可使甘兴霸甘愿驱驰?”
须臾之间,苏飞面色起疑,那中年人也不以为意,淡然撕下颔下胡须,拱手为礼:“在下襄阳刘琚。”
“原来是琚公子近前,失敬。”苏飞肃然起敬,抱拳道:“一首短赋,铁画银钩,名扬荆州,一方镇抚,十万流民,威灵咸服,一支虎贲,三千先锋,平贼立功。素闻琚公子人才风流,乃我荆州第一美郎君,实乃我荆州英杰之才,令我辈汗颜。”
“苏校尉谬赞。第一美郎君之论,实为市井笑谈罢了,当不得真。”刘琚并没有因为苏飞的赞美而意动,言谈仍如起初般随和,“如苏校尉这般将才,无虚名在外,却有赫赫战功之实,才是我辈担当,与苏校尉相比,在下实在是相形见绌。”
“正逢乱世,英雄辈出,琚公子年少而有盛功,比之古人亦不遑多让,不必自谦过甚。”苏飞呵呵笑道,两人都不是官场菜鸟,见面寒暄,免不得相互吹嘘一番,这都是官场通病。
甘宁这才起身拜见道:“属下拜见主公。”
刘琚看着苏飞脸上惊愕的表情,摆手示意甘宁坐下,遂举杯对苏飞道:“昔年中秋佳节,我泛舟汉水,偶遇兴霸前来,剑拔弩张之际,兴霸也曾与我在轻舟上置案,对饮三杯,纵论天下。彼时我谓兴霸道,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奋躯而起,雁过留声,人死留名!而后我等意气相投,遂结拜为异姓兄弟。”
苏飞暗暗心惊,想不到刘琚如此年纪轻轻,便稳如泰山,锋芒内敛,举止有度,此番孤身入柴桑,却面无惧色,无论如何出言试探,皆不见其神色稍变,城府深厚到如此地步,岂是凡夫俗子?怪不得甘宁此等豪杰甘愿驱策。
刘琚站起身来,道:“我闻苏校尉与兴霸相交莫逆,乃当世豪杰,却屈居黄祖麾下,实为君不值,困守江夏数年,多年来累累血战江东,却屈居校尉一职,无伸志之时,故而叹息,心中有一番肺腑之言,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琚公子请讲。”
“苏校尉可知,你已危在旦夕?大祸旋踵而至,若弃暗投明,或可自保性命;但有徘徊,自陷必死之境!”刘琚一甩长袖,掷地有声。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苏校尉眉头紧蹙,不屑道:“哦,不知琚公子有何赐教?”
刘琚俯身看着他,“黄祖目无主上,抗命不遵,主上愤然,责令在下前来兴师问罪。”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置于案上,“主上已命长沙中郎将黄老将军率两万余大军向江夏而来,虎视江夏,眼下江东孙氏复来攻伐,柴桑首在其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在下之见,苏校尉是聪明人,该何去何从?自有明鉴。”
苏飞颤巍巍地拆阅书信,看罢大惊失色,冷汗淋漓。
刘琚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一封任命状,置于案上,内容是事成之后,任命苏飞为江夏郡丞,那可是江夏的二号人物,仅次于江夏太守。
苏飞面色挣扎,犹豫再三,还是将手伸向那任命状。
“而今,在下与黄祖争夺江夏,相斗相杀,不死不休,岂因私仇邪?非也,此乃国事之争。大丈夫为皇图霸业而抛头颅洒热血,何其壮哉,纵然尸骨无存,也无遗憾!岂能龟缩于江夏一隅,苟活于乱世,自当手持三尺青锋,建龙腾之功,方不负男儿之身!江东鼠辈,有何惧哉?正此当世,能与苏校尉此等豪杰共谋天下,幸甚!且满饮此杯。”
刘琚示意雅间众人皆举杯,随即一饮而尽,皆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