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欣然应诺,却未曾看到刘备转首间面色阴沉,眸色之中尽是对刘琚的恼意。
等二人带着大军急火火地赶赴阳新县之时,只见许多的降卒正在典农军军士的监视下,正在挖上一个大坑,将战后的尸体掩埋,夏日天气炎热,以免滋生瘟疫,否则遗患无穷。
刘琚见大军已至,忙策马上前,与主将见礼,抱拳道:“二位将军,末将未等大军前来,侥幸赢得此战,实属汗颜,还望将军治罪。”
“刘校尉切莫自谦,如你这般弱冠之龄,能够以少胜多者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自古荆楚之地乃人杰地灵,涌现此等豪杰英雄也不足为怪啦!文将军,以为然否?”刘备突然有点羡慕刘表,即便只是子侄,都如此优秀,还坐拥富庶的荆州之地,反观自己自起兵以来,飘零半生,辗转中原各地,却无片块遮风挡雨之瓦砾,只能寄寓人下,心中总有些莫名的酸楚。
“刘皇叔所言甚是,刘校尉神武之姿,颇有当年主公单骑定荆州之风姿。”文聘也少有地出口夸赞道,
“唉,二位将军缪赞,多亏二位将军统兵有方,运筹帷幄,末将此番破贼实属侥幸,往后实在不敢胆大妄为,此战首功自当非二位将军莫属。”刘琚却一反常态地继续保持低调,不肯将功劳独揽,反而建议道,“以末将之见,此战捷报也要二位将军好生斟酌,亲自写好后往襄阳报捷。”
“呵呵!此事稍后再提,我等还是先行入城为将士们庆功。”刘备抱拳一礼,心中却对刘琚这个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弱冠之龄便有如此涵养,进退有度,隐忍持重,处事风格犹如官场般老道,如此少年老成,眼下对自己一方亲近,往后却不知是福还是祸,如何处置与刘琚的关系,看来自己需与军师商议一番,从长计议。
文聘却是另一番心思,得胜而不居功,谦卑有礼,文武双全,倘若琚公子为主公之子,荆州复兴指日可待。
“文将军,此乃末将麾下军侯在贼首张武房中发现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蔡’字,末将觉得此事非比寻常,故此特将此物交给将军。”刘琚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文聘道,
文聘看着手中的香囊却脸色大变,临行前主公特地召他入府,交代他此次的重任,除了剿灭叛贼与暗中监视刘备外,更重要的是要找到蔡氏嫡女蔡姝的下落,而今这香囊绣着一个“蔡”字,显然是蔡家大小姐的贴身之物,却在贼首的房中寻得,那蔡姝岂非凶多吉少?
“敢问刘校尉,此物主人可知乃何人?”文聘眉头紧蹙,问道,
“不瞒文将军,末将特地盘问了几个贼首的亲兵,皆称前些时日张武掳来一名女子,供其淫乐,奈何其女性烈,宁死不屈,张武失手将其掐死,而女子死后便被陈尸江底。”刘琚察言观色,见二人凝神侧听,脸色古井无波,继续道,
“唉,蔡小姐为贼所害,这该如何是好?”文聘心中暗暗叫苦,转首对刘琚抱拳一礼道,“多谢琚公子,此物我会面呈主公,请主公亲自处置,不过江中还是要派人前去打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刘琚心中一声冷笑,任你将长江捞个底朝天,只不过徒劳无功而已。
“刘皇叔,张武陈孙二贼已然伏诛,我等也要尽快书写好奏报,准备好班师回襄阳事宜。”文聘向刘备请示道,毕竟刘备还是名义上的主将,上下尊卑还是要有的。
刘备到底是经历不少大风大浪,岂能不知其中门道?他保持着固有的仁厚之风,笑道:“文将军言之有理,便依文将军之计行事。”
刘琚暗暗感叹刘备不愧为当世枭雄,光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让人心中折服,索性转移话锋道:“禀二位将军,适才末将俘获贼首张武之宝马,名曰的卢马,乃西域良驹,与关将军之赤兔马不逞多让,末将思虑将此宝马献于伯父,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末将以为琚公子所言有理,不知刘皇叔——”文聘转首看着刘备,别有一番意味,
刘备早闻的卢马之名,心生向往,然而他还是一如往常地作谦让道:“然也,宝马配英雄,此等宝马良驹自然只有明公才配得上。”
大军班师回襄阳,诸将将的卢马献于刘表,刘表大喜,大肆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刘表甚爱宝马的卢,却有牧府臣下进言:的卢妨主,不宜留在身边,刘表遂将的卢马赐予刘备,以表其功。
月朗星稀,襄阳城笼罩在夜色之中,镇南将军府灯火通明,刘表正在大宴平叛功臣。
而刘琚此刻却站在襄阳城头上,居高临下,俯瞰城内。
“主公立如此大功,为何却将那首功让予刘豫州与文将军?”不知何时录事参军马良立于他的身后,问道,“此乃主公在荆州博取名望的大好时机。”
面对手下的质疑,刘琚眯着双眼,淡然处之,俯瞰全城,道:“季常,你可曾听闻一言,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那依主公之见——”马良迟疑地看着他,略有所思道,
“阳新叛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荆州牧府诸公何曾将他们看在眼里,即便我等以少胜多,捷报传至襄阳,多数人不会尽信,必认为我等谎报军功,而身为属下独揽大功,已是犯了官场大忌,倘若我仗着乃主公之侄,暗中通信于伯父,拔得首功,既得罪了二位将军,在伯父心中留下不分尊卑,擅自妄为的不良印象,如此得不偿失,实非我所愿,若我将这份功劳想让呢?”刘琚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良,
“主公深谋远虑,良不及也。”马良恍然大悟道,“主公将此首功一让,二位将军必对你感恩戴德,借此结下善缘,必在捷报中对主公赞誉有加,反而可赢得刘荆州青睐有加,翌日必有重任委任于军主,正如主公所言‘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然也!”刘琚淡淡地一笑道,
“属下只是觉得可惜,将首功让与刘豫州也罢,那的卢马乃少有的宝马,主公何不向刘荆州讨要,反而便宜了刘皇叔?”马良还是有点心有不甘道,
“呵呵!季常,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卢马乃当世良驹,人人皆欲占为己有,似那张武不过一介贼寇,觊觎者不知多少,我等根基尚浅,我若将的卢马据为己有,必成众矢之的,此乃慕虚名而处实祸也。”刘琚侃侃而谈,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道,“刘皇叔想要,便让他拿去便是。”
“属下愚钝,多亏主公一言点明,深感受益良多。”马良真诚地躬身作揖道,
经过那么短暂的相处,便与自己推心置腹,马良感受到刘琚身上独特的魅力,少年老成,深谋远虑,礼贤下士,文武双全,此岂非自己梦寐以求,一展心中抱负的圣主?他的心中一阵庆幸,眼前这道晚风中衣袂飘飘的高大身影,更显几分智珠在握的气度,让人忍不住暗暗心中折服。
大业方始,且看圣主英雄之器,我马良今生必誓死追随,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