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子扬兄,此话说来话长,甘某本乃巴郡临江县内大族子弟,为吏举荐为计掾,补蜀郡丞,本想凭着一身本事干出一番功业来,可自从刘焉死后,其子刘璋成为西川新主,此人暗弱无能,贤才之士尽不得用,贪官豪强子弟横行乡野,鱼肉百姓,甘某气愤不过,相约沈弥,娄发等川中子弟起事,欲驱赶刘璋,另立新主,奈何寡不敌众,只好遁入荆州之地,而后刘璋派遣赵韪进攻荆州不利,遂屯兵朐忍,甘某不得已只好带着八百号兄弟亡命荆州,靠着劫掠来往的富商与官府的粮草与财货过活。”甘宁叹息一声,将一路来的辛酸道尽道,
“唉,惜哉!英雄无用武之地,却不知兴霸兄之志何在?在江上当一股水贼,终非长久之计啊!”刘琚脸色肃然,拱手问道。
“正是,甘某岂能不知?然官府视我等为贼寇,断无招安之理,若有公子代为引荐,甘某欲以八百弟兄投于刘荆州麾下效力,建立一番功业,拜将封侯,封妻荫子,也不失一桩美事,不知公子可否代我等向刘荆州引荐一下?”甘宁整理衣衫,大礼参拜道,
“兴霸兄,快快请起,此事乃小事一桩,琚尽力而为便是,然而心中尚有一肺腑之言,在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刘琚扶起甘宁,故作迟疑道,
“子扬兄切莫犹疑,尽管直言便是。”
“唉,一言难尽,其实在下并不看好兴霸兄往投荆州。”
“哦,此言何意?”
“兴霸兄,且容我细细道来,昔日我伯父便乃朝廷有名的清流党锢人士,当世名士,最重贤明与文采,今荆襄之地重文轻武之风盛行,文尊武卑乃官场常态,你既往相投,我伯父碍于名望,固然会收纳于你,却又不会重用于你,只须封你一虚职,将你束之高阁,甘兄安有英雄用武之地?此乃其一也。”刘琚端坐于案几前,自信地侃侃而谈道,
“嗯,不知其二呢?”一席话便如同冷水一般浇醒了他,甘宁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至于其二嘛,荆州四大世家,诸如蔡,蒯,黄,庞氏权势滔天,尤其以蔡氏为首,自蔡氏嫁给我伯父,更是得宠,其内兄蔡瑁成为麾下第一重臣,荆州军政之间更是布满爪牙,世家大族最是排外,兴霸兄以贼军之首相投于荆州,荆州四大家族定然会轻视你等,岂会见容于你等?必会暗中掣肘,即便碍于伯父名望收纳于你等,也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也,一批军械与粮草,区区一个虚职,将你等圈定麾下,既可免了汉水水贼之患,又可全了我伯父爱贤纳才之名,何乐而不为?”
“今听君一席话,方知宁鲁莽大意,险些误了弟兄们的前程,在此多谢子扬兄点拨之恩。”甘宁伏地稽首一拜道,“眼下我等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还望子扬兄教我。”
“兴霸兄快快请起。”刘琚虚扶一番,待他正身而起,哀叹道,“今汉室倾颓,四海鼎沸,民不聊生,琚身为汉室宗亲,每每思及于此,便夙夜忧叹,常思安汉兴刘之策,却势单力薄。”
刘琚痛心疾首地将一杯酒饮尽,重重置于案几之上,继续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瞒兴霸兄,自琚客居荆州以来,眼见群臣沉迷于太平盛世,而不见危难在即,琚便在心中立下中兴汉室之志,欲得豪杰之士而共谋大业,今遇兴霸兄此等英雄豪杰,犹如久逢甘霖也,若蒙贤兄不嫌琚德才浅薄,我愿与兴霸兄结拜为异姓兄弟,与君同富贵,共济大业,千古留名。”
“子扬兄乃汉室宗亲,身份尊贵,甘某乃一介草莽武夫,安敢与你称兄道弟?”甘宁满脸惶恐地推辞,连道不敢,
“兴霸兄此言差矣,乱世之际,英雄不问出处,我高祖皇帝本乃一介布衣,也是手持三尺青锋,开创我大汉四百年基业,正此乱世动荡之际,方是英雄用武之时,岂有贵贱之分乎?”刘琚铿锵有力地朗声道,
月色之下,甘宁看着刘琚负手来回踱步在船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英雄之器,挥斥方遒之间仁德爱民,心中泛起久违的波澜,这恐怕才是自己心目中久久盼望的英主啊!
“汉室将倾,非命之世英而不能扶,能克定四海者,舍君其谁?承蒙子扬兄不弃,甘某愿率领麾下兄弟追随你,共襄义举,辅定大业。”甘宁激动地单膝抱拳而跪道,
“大丈夫当如是!如此甚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在此月下,以河神为鉴,我与兴霸兄结为异姓兄弟。”
二人来到船头,设案白酒,双膝而跪,对着月亮盟誓道:“某刘琚(甘宁)虽为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中兴汉室,安抚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死,皇天后土,河神为鉴,实鉴此心,背恩忘义,天人共戮!”誓言毕,甘宁年长为兄,刘琚年少为弟,然而甘宁以刘琚为汉室宗亲为由,拜为主公,至此君臣名分已定。
复回船舱之内,二人相对而坐,举杯痛饮而贺之,酒过三巡,甘宁以肺腑之言,献计于新主,朗声道:“主公,今汉室名存实亡,曹贼摧袁绍于官渡,北方一统之势一目了然,挟天子以令诸侯,终为篡汉之贼也。为主公计,当为远图,荆州乃四战之地,北有曹贼虎视鲸吞,东有孙氏狼子野心,西有刘璋,张鲁之辈蠢蠢欲动,南有交州张津不服王化,虽危亦是用武之地也,山陵形便,江川流通,诚然立业之基也,恕甘某直言,刘荆州近无远虑之见,其下二子懦弱无能,实非承继基业之辈,时下北方诚多务,主公乃刘荆州之侄,当宜早图取而代之,据以荆州为根基。”
“然而欲谋荆州,宜先取黄祖,今黄祖老耆无能,缺钱少粮,受尽左右欺弄,贪图货利,侵求吏士,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战心,今主公暗谋之,翌日与临沮典农军遥相呼应,图谋荆襄九郡岂在话下?待荆州已定,趁势鼓行向西,西据楚关,渐窥巴蜀,大势成矣。”
刘琚想不到甘宁看上去一介武夫,还能在时局不明的情况下,道出如此不凡的见解,岂是单纯的好斗莽夫?简直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将来加以历练些时日,定能独当一面。
而眼下荆州水军虽然战力不凡,由于常年不修兵甲,舟船不利,与那江东孙氏麾下磨刀霍霍的江东水军战斗力不可相比,迟早为其所败,而荆州众文武还沉迷在太平之中,对潜在的战争危险视而不见啊!
而在刘琚的潜在计划之中,甘宁与其麾下的八百锦帆贼熟悉水性,杀人如麻,颇有血性,将是未来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组建的强大水军的根基,而甘宁自是统领水军的不二人选。
“哈哈!我得兴霸,何愁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