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白云道观乃无极县内的豪强大族在章帝年间乐捐而成,至今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两汉之交道家风行,到了东汉末年,随着太平教张角等大良贤师等到处传教,一时道观大兴,不过随着朝廷平定黄巾之乱,一切都烟消云散,道观随即破败,成为中山一代乞丐与流民的聚居地。
满地坑坑洼洼的泥地,不时有蛇虫爬行而过,瞬间消失在角落之中,几个乞丐结伴地躺在一堆草垛之中,麻木的一双双眼神盯着樊虎,眼见是个孔武有力的扎髯大汉,随即又翻过身躺在草垛中静静睡去。
樊虎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随即踏入道观之中,观前有半截损毁的功德碑,白云观的前堂皆是杂草丛生,真是是死一般的安静,使人感觉瘆得慌。
樊虎木然的望着前方,神情满是落寞萧索,李氏被屠灭满门便像是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他的心间,堵的他抑郁难耐,仿佛突然升出了四面青灰色的接天高墙,紧紧的把他包裹其中,使他喘息不得。
穿过逼仄的夹道,手持竹简,深深的愧疚感萦绕在樊虎心间,使他久久不能释怀,他冥冥之中感受到这封书简的主人很可能就是王钰。
王钰的身影总会不时的跳出来,在他最愧疚的时候跳出来......樊虎每每想到太行山二人的患难与共,心中便会随之一阵抽搐。
是自己害了他,若自己不将他引入圈套,他也许就不会中袁安的奸计,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走到后堂,看到长廊的台阶上皆有人的活动的迹象,樊虎提高了几分警惕之心,“啪”一声,忽然有一声巨响落地,樊虎猛地回首去看,只看见一只黑影从眼前窜过,一阵“喵喵”的声音响过,樊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屋檐上的一只黑猫,弄掉了屋檐上的青瓦。
砰!
正在樊虎松了一口气之时,只见后堂之中飞出来一尊青铜炉,登时便向樊虎袭来,幸好他反应过来,一个侧翻,躲过这阵突袭,青铜炉划过一道弧线,跌落在地上,磕出了一口凹角。
一个黑影飞奔而出,一个擒拿手将樊虎的肩膀钳住,一个过肩摔将樊虎掀翻在地,却不想樊虎下盘极其稳定,两人纠缠在一起,在院子里滚来滚去,直到那黑影骑在樊虎身上,沙包大的拳头便往樊虎脸上招呼,一个重拳打得他的嘴角乌青,鲜血横流。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在这个时候出卖我?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樊虎的脸庞上,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樊虎知道来人正是王钰,他缓缓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任由王钰挥拳在自己脸上招呼。
呵呵,这一切都是自己亏欠公子的,都是自己的错,倘若公子一出心中怨气,便能原谅自己的话,挨上一顿揍又有何妨?
眼看樊虎不反抗,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更激起了王钰心中的怒火,他一把抓住樊虎的前襟,恶狠狠地看着鼻青脸肿的樊虎,“你为什么不还手?”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在那边也不会好过的。”樊虎疼得扯动嘴角,淡淡道,
他猛然抬起头来见是王钰竟是哑然失笑:“公子,是我,公子,呵呵,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他不住的摇着头,不少眼泪谁出来贴着满是汗渍的面颊,样子甚为倾颓。
“不,此事绝非你的为人行事,说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樊虎却是执拗的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泪水,“公子,我等斗不过他的,你还是速速离开无极县方为上策。”
“狗屁的道理!”王钰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将樊虎摔倒在地上,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可与我明言,不瞒你说,我知道幕后主使必然是袁熙此僚,即便如此,早在我意料之中,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视如兄弟之辈却背后狠狠地捅了我一刀。”
“公子,一切皆是我的不对,是袁熙派人劫持了秀莲,用来要挟于我,我不忍秀莲受辱——是我对不住你!”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樊虎抱着王钰的身子,缓缓跪倒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着。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道观后堂里听来甚是响亮,樊虎呆呆的望着眼前满面愠怒的王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樊虎下意识的将手掌朝面颊摸去,只觉两颊被灼烧得臊郁难耐,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懦夫!你就是个懦夫!”王钰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平时的狠厉劲儿哪去啦?你不会先稳住对方,再回来与我从长计议,当我深夜到你家时,你有多少次开口的机会,你尽皆缄默不言,你不配做我王某的兄弟,你不配——”
樊虎被王钰揪着衣领摇晃了好几时,听到他说完才一把挣开。
“公子,你不懂!你不懂!秀莲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再者袁熙乃大将军之子,手下皆是骁将雄兵,自古民不与官斗,我等不是他的对手。”
樊虎沉沉向后退去,越说声音越绵弱,及至最后已经微弱蚊蝇。
“是,我不懂,难不成你便懂了?你个蠢货,以袁熙的心狠手辣,你樊虎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旦除掉我之后,你便再无利用价值,为免往后留下后患,必将你除之而后快,你个好生糊涂的懦夫!”
王钰却是不肯就此放过樊虎,唾沫四溅的强调着。
樊虎一脸傻眼地跌坐在地上,心中一阵后怕,王钰所言句句属实,诸如他这样如蝼蚁般的小人物,成为袁熙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欲将李氏灭门案做成铁案,作为知情者之一的樊虎如何能够幸免?
王钰一把从他的腰间夺过短刃,刀身出鞘,“哗啦”一声,将袍角一刀两断,“往日我等情如兄弟,今日王某割袍断义,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言讫王钰收起短刃竟是起身兀自朝着道观外走去。
“公子意欲何为?”樊虎颤声问道,
“古有荆轲刺秦,今王某要替天行道,手刃袁贼,为我与母亲,还有李氏满门三十八口,讨回血债,至于你,带着你母亲与秀莲,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之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