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夜色渐深,看着遥遥在望的无极城头,打马而行的樊虎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却愁眉不展,有种不好的预感,前番二公子李业诡异地突然派遣自己外出公干,来回尚须些时日,而自己一路上心事重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奈何想破头也没想出个头绪。
“驾——”顾不上那么多,樊虎轻抽马鞭,往城里飞奔而去。
路过一条小巷,黑暗中有一根绊马索将马脚一绊,战马失去重心,一下子将樊虎掀翻在地,激起滚滚烟尘,樊虎浑身酸痛,正欲起身,忽地从巷子中窜出一群黑衣人,一根木棍敲上他的脑袋,他眼冒金星,昏死过去,一个灰色麻袋往头上一套,两三人一抗,遁入黑暗之中。
“啊——”樊虎幽幽转醒,缓缓睁开眼睛,跳动的火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龇牙咧嘴,这才感受到全身都要散架,待渐渐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牢房,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浑身被捆绑着无法动弹,
“噼里啪啦”火盆之中木炭燃烧的正旺,一柄铁烙在其中烧得红彤彤的,一双脚掷地有声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却见一张闪烁着阴鸷的眼睛盯着他,“樊虎,你终于醒了。”
樊虎待看清来人脸庞,确定与此人素未谋面,才问道:“敢问足下乃何人?在下与你素无仇怨,何故将在下劫持于此地,到底意欲为何?”
来人从阴影之中踏步而出,阴恻恻道:“我乃何人并不重要,此行将樊壮士请来,乃是有要事相求?”
樊虎余光将屋内扫了一圈,只见站着数个孔武有力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的侍立着,一看架势便知道是练家子,看来眼前领头之人来头不小,冷冷道:“此乃贵方待客之道?”
来人也不气恼,用手掌扭住他的下巴,嘴角往上一翘,道:“正因为樊壮士武艺不凡,在下此举算是无奈之举,还望莫怪。”
“哼!”樊虎鼻子一哼,怒极反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足下既然有所图,速速道来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呵呵!樊壮士果然乃爽快之人。”来人拍拍手,道,“我最喜欢快言快语之人,此番便是想要请你帮个小忙。”
他缓缓走到窗前,背身而立道:“在下此番奉将军之命,前来办一件要事,听闻贵县境内有一人名唤王钰,屡次三番纠缠甄家小姐,却不知甄小姐乃我家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在下不才,蒙将军信重,愿为其分忧,给他略施惩戒,还需樊壮士相助。”
樊虎一听,深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明显是针对钰公子而来,他吐了一口血吐沫在地,恶狠狠地咒骂道:“狗贼,休想,樊某深受钰公子大恩,岂能忘恩负义,助纣为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来者正是袁熙手下鹰犬走狗袁安,他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主仆情深!很好,来人,带上来!”
牢房门“嘎吱”一声推开,两个黑衣人夹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进来,被绑住的樊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一身花布裙的女人正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秀莲,他开始猛烈地挣扎着,对袁安怒骂道:“狗贼,卑鄙无耻,你有何事尽管冲着樊某来,何故为难一个弱女子?”
袁安丝毫不在意他的破口大骂,眼睛一眯,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蹲到秀莲近前,拔出匕首在她的小脸蛋上比划来比划去,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轻佻道:“吱吱,你看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真是我见犹怜,只是不知道在上面划上几刀会如何?”
“啊——不要!”秀莲吓得瑟瑟发抖,看着绑着对面的樊虎,无助地呼喊道,“樊郎,快来救救我!救我啊!”
樊虎的心在滴血,他狂暴地挣扎着,面目狰狞地吼道:“狗贼,我不会放过你的,快放了我的女人!”
两侧的黑衣人上前对着樊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揍得他奄奄一息,袁安猛地一把撕开秀莲的衣襟,露出光泽的肌肤,只引得秀莲连连挣扎与尖叫,“畜生,你不要过来,不要啊——”
樊虎嘴角血迹往下流,低吼着喊道:“快放开她——”
袁安知道目地已到达,见好就收,便慢悠悠地走到樊虎近前,笑呵呵道:“樊壮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要你帮在下这个小忙,也好早日与这个小娘子双宿双栖,你可否想好?”
樊虎看着吓得战战兢兢的秀莲,绝望地闭上双眼,咬牙切齿地不甘道:“我···我帮便是。”
牛首山
天空阴雨绵绵,山道泥泞,弯曲的青石小道隐在松柏深处,迷蒙间只见王钰抱着母亲的尸身艰难盘旋而上,粗如手臂的枝条东一伸,西一歪,有些拦住道路,刮在王钰血淋淋的手臂上,分外生疼,越往山里走,因为树林过密阳光亦射不进来,青石道上便沾满苔藓,再加上积落的雨水显得极滑。
小溪潺潺,雨势渐起,梨花枝头在风中飘摇,风吹得王钰披头散发,雨水打湿了小衣,母亲秦月的尸身静静地躺在梨树之下。
王钰的双手十指的指甲都有些龟裂,鲜血汨汨而出,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痛在十指,更是痛彻心扉。
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汗水,王钰用手一深一浅地刨出一个大坑,他将母亲的尸身轻轻地抬进坑中,就连老天都为这对苦命的母子哀伤,下起了倾盆大雨,王钰实在不忍母亲逝世之际还要遭受风吹雨打,将那件沾满血迹的贴身小衣脱下来,颤巍巍地盖在她的脸上。
王钰跪在坑前,落泪无声,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长跪许久,王钰才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歉然道:“母亲,孩儿不孝,你生前未曾享过一天清福,死后连个像样的棺木与坟冢将你收敛入土为安都无法做到,孩儿罪大莫焉,钰儿知道母亲生前一直想荣归故里,然而孩儿无能,只能暂且将你埋在这青山绿水之间······”
泪水又不争气地往下流,他的双手深深地嵌入泥土之中,直至感受到钻心蚀骨的痛,悲戚道:“母亲,这里山清水秀,孩儿也是在此与宓儿私定终身,你看,牛首山多美!你定会喜欢的,你颠肺流离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爱恨,安静在此地歇息,你的在天之灵定然会保佑孩儿的。”
他抬起手腕抹去眼角的泪水,咬牙切齿道:“冤有头债有主,孩儿一定会查明真相,揪出陷害孩儿的幕后真凶,至于李氏父子,孩儿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原谅他们,孩儿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你的,等到那一天,我要他们给予我们母子的屈辱往后十倍百倍的奉还,而今你无一口薄棺为你遮风挡雨,待孩儿回来之时,定然给母亲风光大葬,孩儿但凡所能,便为母亲重新修缮坟墓,修墓,修冢,修陵,让你生前未享富贵,死后也能极尽哀荣。”
王钰摘下母亲发髻上的银簪留作念想,然后含泪捧起那一抔黄土,撒入坑中。
风雨飘摇的梨树下,一个低矮的坟冢,坟头三两根柳枝在雨中摇曳,没有刻碑,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树桩立于坟前,王钰稽首于泥水之中,嘶吼道:“母亲,孩儿拜别——”
呜呼哀哉!失去母亲的孤儿悲鸣,迎着山风与大雨呼啸。
雨越下越大,大风吹得合页窗啪啪直响,樊母年岁已大,行动不便,一到下雨天风湿病便犯了,樊虎服侍母亲就寝过后,才小心翼翼地关上小门,蹑手蹑脚地前往厨房,却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
樊虎信步打开大门,忽来一阵电闪雷鸣,只见一个绰绰人影立于门前,赤裸着上身,被倾盆大雨淋得宛如落汤鸡,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分外狼狈。
但是樊虎还是一眼看清来人的模样,“钰公子,你怎么落得这般模样?快!快快进屋来。”
王钰惨然一笑,湿哒哒地迈入屋内,樊虎心有不忍,道:“公子稍待,厨房中已经烧好了热水,你先沐浴更衣,我去给你拿件衣裳。”
王钰上前一把抱住他,感激道:“多谢虎兄!眼下我只有一人可相信。”言讫樊虎便转身入了里屋,取自己的衣裳给王钰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