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暂不想走,等人来寻,歇息片刻,就有人声,未脱稚气,沈齐借芭蕉遮蔽,看见一个人影背着他,酡红的正装,合身却总觉得不合适。
“阿姊,阿姊,刚刚那个玉椟里装的是什么?”
沈齐挑眉——他带来的东西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对玉如意。
“里面啊,糖葫芦,两根糖葫芦”
“啊?那,那个糖葫芦好吃吗?,有没有上次的那个甜啊”
对话的那个少女似乎疑惑
“你信那里面是糖葫芦?”
“阿姊讲的我都信,阿姊怎么会骗我。”
那个少女张开双手,将那个男孩搂到怀里
“对,阿姊不会骗你,不甜,没有那次你带来的甜。”
男孩笑了,好得意的笑。
沈齐当知晓那两个怕就是江家姐弟,自觉颇有意思,忽远处传来敲钟声,悠扬着。
江忱听到就跑开了,边跑边念念有词
“阿姊的福禄荷包藏在哪儿了。”
沈齐思考片刻了然,这地的风俗,生辰时由本人藏起来一个福禄荷包,找到的人可以得到里面的东西。思考间,不经意抬头在芭蕉叶的遮掩下,看见一个绣着仙鹤祥云的小巧荷包挂在头顶。
“……”
脚步声愈发近,他当机立断翻到最近的墙上,江亓走过来跳着拿下了那个荷包,收进琵琶袖里,离去。
后来果然是江忱在江亓袖里拿出了荷包,里面是一个木质的小签,刻着些吉利话,还有一个小琉璃珠,一个骰子。
江亓笑着看着江忱欢呼雀跃,沈齐眼尖看见屏风后有个白袍的人影消失。蹙眉觉得并不简单,就避开了接下来的会客,追了出去。
那人穿着白袍,没有什么纹样,腰上系着个成色上佳的玉佩,青色的缨子随着人不紧不慢的步调,微微晃荡。那人好像知道他在后面跟着似的,在植株的遮蔽下带着他兜圈子,沈齐不一会就跟丢了,他懊恼不已。却也无法,只得作罢。
再见那个人在半月前,没了玉佩,神色有些狼狈,再然后……
沈齐忽然回神,发现丁伯在旁边和一个大婶聊天,他不自觉的用左手摩挲右手的袖口,通常他不安时就会这样,挺不好的习惯,有几件衣衫都被他摸毛边了。
那个大婶看着他回过神同丁伯交代两句,就告辞了,好像提及什么“提醒”“祭日”等词,斜挎个竹篮,里面好像是果蔬,快步走开了。
沈齐稍加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丁伯没有问他刚刚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客人的事情不好多问,带沈齐去了客房以后,丁伯转身就拐去了江亓的屋子。
彼时江歌已经离去,丁伯透过格子窗看见,八仙桌上一杯茶盏到了,茶水泼了满桌,没有溅到地上,应该不是发怒泼的。
江亓抿唇对着梳妆镜发呆,丁伯心里暗叹一声命途多舛,推门进去,江亓像是梦中惊醒,眸中略带着慌乱的看着来人,发现是丁伯之后才放下心,勉强笑笑。
“丁伯,有什么事吗?”
“小姐,五日后就是夫人的祭日,您觉着江……”
“好的,知道了,祭日仪式如同往年一样吧,江歌方才经历双亲丧身之痛,不要告知,至于……我自有安排。”
丁伯闻言,便走了,还带上了门,独留江亓一个人在屋里。
江亓站起来,像是要做些什么,茫然的扫视四周发现自己无事可做,又坐下去。
方才江歌来找她,是求她的,求她将江歌母亲与父亲葬在一处,求她给江歌母亲一个名分。
江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觉得这样的要求并非没有道理,自己父亲一生所爱就是那个温婉、娴静的女人,葬在一起也算是成全了父亲与他心中欢喜。
但她不敢,不敢辜负母亲,她不敢让母亲身边的陵墓墓碑一直空下去,她不想让自己母亲百年以后都不能离她挚爱更近一点。
江亓一瞬又像回到小时候,母亲泪眼在屋檐下哽咽着怒骂,现在不过是秋日,不是很冷。但那年跪在雪地里的寒意又涌上来,手脚冰凉,关节僵硬。
“你爹背叛了我,你也要背叛我吗?!”
振聋发聩,音尤在耳。江亓不自觉的蜷起手指,呆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山眉远黛琉璃目,含笑清远润玉泽。忽然泪流满面,没有人告诉她她该怎么办,鹤九算出的命途,让她心慌。
“生来七窍玲珑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暗夜终破,曙光降临,前尘误人心,泣不成歌。机关算尽,终不得寿齐,随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