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门就被扣响,看门的丁伯吆喝着“来了,来了”,打开门,看见面冠如玉的人,站在门口,背着个包袱,潇潇玉立,来者正是沈齐。
沈齐镇定自若的自我介绍一番,丁伯让他先在前厅等候,自己去通报。
沈齐走进,就是亭台水榭,江南风貌衬着曲折走廊,通往的亭台,四角翘着,有的挂着风铃,有的雕着石兽,压顶。
江亓赶来前厅时,江忱已经和他攀谈上了,见她来了便一同去了内庭。
沈齐此番前来为的是江家姐弟父亲与那个女人离世的事情,但江亓,江忱,对这件事好似根本不关心,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招呼着让他吃早茶。当他说到有线索时,江亓更是一句“逝者已矣”不想深究。
沈齐只是抿唇笑着,看着江亓,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们态度是否冷漠,仍旧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江歌一路小跑而来,眼睛红肿,发丝零乱,看见沈齐眼泪脱眶而出,小声抽噎着,沈齐没有抱起她,只是对着她,温和笑着。
“哭什么?你阿姊,兄长,一定会深究的,莫哭了,脸都哭皱了”
江亓蹙眉,似乎想说什么,瞥见江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咽了下去,江忱抱起江歌细声细语的安慰她,同样看着江亓。
正好端上了荷叶粥,沈齐盛了一碗,却是摆到江亓面前,淡然道,
“江姑娘,觉得如何?”
江亓蹙眉,将那人摆在面前的碗,送到了江歌手里
“自然会,那劳烦沈……将军,把细节如实告知吧,如果您留下来那是好的,只是麻烦了,看您背着包袱,想来是要回去,也就不强求了。”
“不麻烦,并无大事,只是叨扰了。”
沈齐笑眯眯的看着江歌,余光却在盯着江亓。
江亓自盛一碗,喝完,就靠着椅背上,看着庭外的池子栏杆,深思的样子。
顺着目光看去,白玉似的栏杆,金黄的落叶打着旋落下,衬托着,热闹与冷清的结合,很有点风韵。
秋日叶落,江亓穿着沃裙,藕色的上衫,琵琶袖,海棠红的褶裙,没什么装饰,有些地方绣着金桂。因为天气日渐寒冷,椅背上还搭着月白的披风,头上的步摇因为主人的安静也没有打秋千。
不得不说,江亓很好看,骨子里镌刻温和,眉目间都是柔风吹拂,偏头看着池水的样子,也没有哀郁的样子,只是清润。
江亓觉得有人看着自己,回神,扭头看见沈齐对自己看着
“沈将军看我作甚?”
“江小姐看池水作甚?”
江亓默然,暗以为是自己发怔惹来注意,摆手,不发一言。
沈齐温笑着,不发一言。
江忱哄好了江歌,看两人这场面,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也无话可说,只是手痒痒,想揍人。
早饭毕,雀鸟在白果树的金黄枝叶间或隐或现,叽喳两声,穿过清寒的秋日晨光,打破安寂的氛围。
江歌迫切想要去寻找线索,父母的事情终归在她心里是个芥蒂,像是一根银针在血液里流通着,不时就碰到了血肉,痛彻心扉。
但她现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江忱,没了父母的庇佑,她本能的觉得这个温煦的所谓哥哥比那个流血都能面色如常的阿姊要正常的多。
只见江忱耸肩,无奈的样子,瞟一眼江亓暗暗示意,江歌霎时眼里蓄满了泪水,江亓自然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轻咳一声,颇为尴尬的开腔
“那,沈将军,家父的事情,从何查起?”
“可能有些周折,这件事情还需要等一个半月,我派人去核实一些情况,一旦证实,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江歌听到,泪水夺眶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不由难过。
江亓蹙眉,示意江忱将江歌先带回房间,安定情绪。江忱会意,抱着江歌离开内庭,江歌还挣扎着想下来,也不知听江忱说了什么,哭泣变成抽噎,江忱在拐过走廊的时候还折了一朵花,别在了江歌耳畔。
沈齐见两人走远,靠在椅背上腰直起来了,问,
“江小姐,可有兴趣同沈某,见一个……会让你不太愉快的人。”
“……沈将军,何必多问?既然说了,必然是敲定了我一定会见。”
沈齐笑着摇摇头,歪着头看着江亓,灿若星辰的双眸含情脉脉却让人看了发慌,停了片刻,走向江亓,拿起椅背上的披风,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给她披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江亓半眯着眼,毫不客气拿起桌上一双没用过的筷子落下去,沈齐手背立刻一道红痕,他吃痛也没有立刻缩回去,慢慢收回手,还是温笑着。
此时正好一声刻意的咳嗽,昨天同江忱一起来的宁安分外尴尬的靠着朱漆的房柱,看着举止暧昧的两人,江亓闻声转身也看到宁安,登时紧抿嘴唇,仿佛吃了黄莲。
宁安见两人齐齐看着自己,却无人说话,心里埋怨自己是否不该穿丹砂色的衣裳,太打眼了些。看了桌子上冰凉的饭食,就自己开口
“那什么,我起的有些迟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早茶?”
“已经凉了,大抵厨房还是有的,你可以找一下江公子,我也不甚清楚,江姑娘还和我有要事相谈。”
江亓面色变化也不过片刻,转眼又温润笑着,告诉了宁安早茶哪儿取,仿若刚刚的那个不是她本人。
宁安随意寒暄两句就离去了,看来丝毫不受影响,仍是个孤高的美人,当然忽略她像落荒而逃的速度的话。
江亓面色不善率先离去,沈齐潇洒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
雀鸟腾飞离树,几片长情的金黄叶子打着旋落下,像是舞姿无双的美人,跳着离世前的最后一场舞般的景象,温柔缱绻,绮丽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