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们忽然打开了马背上的箱子,把一捧箱内的碎金往奔来的数人抛去,齐声大喊,“这是县令大人赏给你们的!”
一粒碎金瞬时间弹落到靴前,领头奔出的几人霍然止步,愣了一下,匆忙俯身将近旁的碎金一一捡了起来。
不等官差扬手将第二捧碎金抛出,百姓们已全都蜂拥而上,豁出一切般地奔上前,抢夺着地上的碎金。
箱内的碎金一捧一捧地落地,除了衣饰富贵的寥寥几人之外,城门口的所有百姓前赴后继地向地面扑去,你争我夺。就在众人抢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轿子里突然间飞出一大团黑影,跃到了马背之上。
满心困惑的官差们无法管束已经彻底失控的众人,正无奈地将视线移开,立时注意到了忽然从轿中飞出的影子。他们定睛一看,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骑着马,用一只手臂挟住县令,接着一掌将县令拍昏。
“继续抛。”
黑衣人掐住了县令的后颈,抛碎金的几名官差不敢停手,其余的官差连忙尽力地拨开人群,想要将那名将县令抓在手里的贼人围起来,哄抢碎金的众多百姓却把前路挡得密不透风,寸步难行。
箱子里的碎金很快就已抛出了大半,官差们却还没能够挤出人潮。黑衣人挥手示意抛金的官差住手,再向后退开,然后纵马近前拉住负着箱子那匹马的缰绳,带着昏迷的县令朝离城的方向驰去。
不再有碎金抛向人群,转眼脚下就再也看不见半点发亮的金色,连地面上的灰尘也已被摸得干干净净,众人才抬头,无比失望地看着两匹马驮着县令和碎金远去。
随着百姓渐渐散去,官差们终于从密集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潮中挤出。
但人和马早已消失了踪影。
官差们只好聚成一团,惶惶不安地准备商讨眼下到底该怎么办,却突然听见一个还没进城门的男人在不远处发出欢呼,“哈哈哈,这些都是我的了!”
有两个男人立刻从背后扑上前拉扯那人的手臂,似乎想要抢走他手中的东西,口里叫着,“我先看到的!”
“我先、我先!”
两名官差连忙上前将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分开,“干什么,干什么!官差就在这里你们还敢闹事!”
最先欢呼的男人把手紧攥成拳头,护在胸前,激动地大叫,“是我先捡到的!是我的!大人,他们在抢我的东西!”
一名官差奇怪地问,“是碎金么?难道你在这里也捡到了碎金?给我看看。”
男人默默退了退,把拳头向胸口拢了拢,脸上有狐疑之色,显然在担心官差要吞掉他拼命保住的金子。
“这里真的有碎金!”另一个官差往前奔了好几步,低头瞧瞧,发出惊呼,跟着又奔出几步,再停下查看,连续奔到十数丈之外,才冲同僚挥手呐喊,“快来啊,有办法找回县令了!蹄印经过的地方都有掉落的碎金!”
“对啊,我们只要跟着碎金,就能追上贼人了!”
“快、我们快追!”
跟上来的众官差一发现这唯一的一条线索,都迫不及待地迈开了腿,想要赶紧追上去。
“等一下,你们没有脑子的么!”马县丞连忙呵斥匆忙奔出的官差们,“人家四条腿,你们两只脚能跟得上?还不去县衙牵马!”
官差们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县衙,还没来得喘口气,就在衙内凑齐了五十多个人头,立即驰马循着零星散落在地的碎金追去。
倒不是对县令有什么多深厚的敬重或感情,他们只不过是知道若不把这位正主找回来,今日当众犯下的这大不敬罪名就要全由他们这些人来扛了。
出城不到十里,众官差就看见一匹马垂着头在路边吃草,很像是被黑衣人骑走的那一匹,惊疑不已,凝目望过去,马蹄旁还倒着一个身穿官府的人。
仔细辨识着那人的面目,众官差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想不通贼人竟然会就这样把人质弃置在了道旁,连忙伸手把县令摇醒。
县令刚睁开眼睛,张口就问,“蒙面的贼人呢?抓住没有?”
“还没有”
县令双眼圆瞪,怒声喝斥,“一群饭桶,还不快追!不追到贼人,就是整个县衙的罪过,到时候个个人头不保!”
众官差听得心胆一颤,晃眼看见前方的道上依然有眩目的金色,急急挥鞭催马疾驰。
行出了二三里,大道上却忽然没有了半粒碎金。官差们只好倒退一小截路,才在大道外的一条进山小道再次见到了蹄印,和金色的光芒。
众官差急忙跟着沿途的碎金继续往山里追去。
只顾着找寻掉落在地上的金芒,一队人马在山中越行越深,不知不觉间离返城的行道越来越远。察觉已经身处山林深处,官差们都感到了一阵恐惧,开始担忧贼人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在这里有个巢穴。若是闯进了一帮山贼的贼窝,他们这一小队人马,完全只能任人宰割。
每个官差的心此刻都在打鼓似地乱跳,盼着其他人先开口说退回。忽然,有人狂挥手臂,低低地呲了一声,把手放在唇前,示意所有人不要出声,然后指向侧首的树丛。
三丈外的树丛中,露出了一片与草树截然不同的颜色。有小半面都浮在绿影的顶端,似乎被人抱在怀中,随着呼吸微微有些起伏是装碎金的那个箱子。
众官差不敢发出半点响动,悄悄地下了马,分派好各人的位置之后,小心翼翼地向那片树丛围了上去。
数十人围出的大圈迅速将树丛中的人彻底地包围起来,有人大呼“捕!”,官差们立刻向箱子所在的地方冲去。
当先跃出去的那个官差几乎在同一瞬间又跳了回来,一边叫,一边狂奔,
“妈呀,快跑啊,好大一头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