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中国将领用兵,历来讲求‘以正合,以奇胜’,决死之时列堂堂之阵,内含变换战术,这个奇字并非是出奇兵劫粮道之类的投机取巧。
李秉诚不一定有什么变换战术,但他的堂堂之阵却比杜文悍更有功底,一方面这家伙麾下有罗一贯、陈策、童仲揆、戚金等当世虎将,另一方面就是李秉诚本人惯爱琢磨军阵。
天启元年以来,沈阳城两经大战,城墙多有损坏,此时的沈阳城远比陈策、童仲揆助援时更加不堪守御。李秉诚率本部中军驻营于沈阳西面的河流冲击平原与林丹汗的蒙古骑兵毗邻。
杜文悍、陈策、罗一贯、童仲揆四人领兵驻沈阳城西南,有守御中军侧翼的任务,另一方面更是可以看顾身后的数十座冰河浮桥。
后金方面,除镶蓝旗驻守叆阳堡路,途遥远,未能来援以外。两黄旗六十五个牛录、正白旗十八个牛录、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镶白旗十五个牛录、两红旗五十一个牛录悉数在此,七部共有战兵六万余人,汇同科尔沁部、内喀尔喀部二部,率领十八个万人大帐四万七千余蒙古骑兵,另有抚顺驸马大汉奸李永芳、刘兴祚等领万余汉军兵马列阵策应。
……
李秉诚虽军势煊赫,那纵横辽东的后金军又会弱到哪去?努尔哈赤老贼召集蒙古二部强军,意在攻略辽阳。
杜文悍大军北上辽阳当日,便撤了驻守鞍山驿城北千山军营的全部人马,李秉诚通行无碍,随即就派遣亲信率三千精兵驻守三岔河,意在阻挡辽东经略周永春的车马。
李秉诚投桃报李,任命杜文悍为总兵官,节制陈策、罗一贯、童仲揆三万人马。此时的李秉诚麾下,辽人为大部,并且经过多次打乱建制,已经打散了原有的上下级军头。
大军安营后,李秉诚与众将官商量破敌计策,察哈尔部林丹汗王亦列席旁坐。
杜文悍领着孟三儿、张凯忠等心腹并罗一贯、陈策、童仲揆挟亲兵进帐以后,满心期待这个蒙古秃瓢来几句叽里呱啦的蒙古语。
但是,这人一口流利的辽东腔汉语顿时把杜文悍给镇住了,陈策见杜文悍表情古怪,便小声和他说道:“自弱宋立国起,直到太祖皇帝起兵,蒙古人统治了北方几百年,诸多蒙古王公贵族自儿时起便要学习汉语。”
陈策、童仲揆二人何等敏感,麾下将领多番升迁已经与他二人平级,特别是周敦吉、张明世二人。这二人惯爱顶撞上官,为陈策所不喜,他们已经觉察出被李秉诚刻意针对,此番杜文悍前来节制三人兵马,陈策心中正是刻意结交。
杜文悍心知李秉诚派系有意排斥陈策、童仲揆二人,但他很欣赏陈策、童仲揆这二位川军的老上司,有这一层关系在,三人关系自然非同寻常。
两个将军在前头说话,被孟三儿听到了,这家伙与王六一样最是笃恨蒙古与后金,当即用鼻子哼声道:“北虏、鞑子没个好东西!”
声音虽然不大,但皆在帐中诸人耳边,只见那腊肉一般脸色的蒙古秃瓢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李秉诚骤然喝道:“来人!将这裨将拖下去抽二十鞭子,如有反抗便打杀了!”
李秉诚心有反意,此来沈阳意在驱赶建奴全据辽东镇,以此为龙兴之地,私下里正努力结交林丹汗,他出手整治孟三儿正是如此心意。
杜文悍麾下何等人,这伙亡命徒除了杜文悍谁都不鸟,只听李秉诚话音方落,老杜身后便是十几柄刀光乍起,廖承忠、陆朝阳和虞建城三人更是从怀里摸出了火器,点燃火绳后遥遥指住了李秉诚与林丹汗二人。
孟三儿乃是杜文悍嫡系,更是众人的生死弟兄,除了杜文悍,这天底下还没有哪家规矩能束缚他们,昔日的流民和军户早已褪去了一身瑟缩与苟且,杜文悍麾下的汉子们此时正是满心暴戾。
张凯忠乃是杜文悍手中猛将,这人披头散发一脸的纵横刀疤,眼底那无所顾忌的狠劲与杜文悍如出一辙。他嘿嘿冷笑的将一个哨子塞进嘴里正要吹响,就被杜文悍捏着脖子推到了一边。
如今杜文悍早已今非昔比,他先后遣了五个义子于两万大军中点选了两千人的亲卫营,这些人都是屡经血战的豪勇之士,不止甲胄兵刃优人一等,就连对杜文悍的狂热忠诚也都经得起考验。
张凯忠脖子上的哨子便是这些人的厮杀号令……
“李军门,末将御下不严,此番我代麾下兄弟认错了。”杜文悍笑着摆了摆手,他朝着被侍卫团团围护的林丹汗说道:“打罚就不必了,此战之后,我许林丹汗五万两银子赔罪如何?”
杜文悍满嘴胡诌,心里也有些生气孟三儿的大臭嘴,但是厮杀兄弟又不能不维护,说几句话就挨鞭子甚至掉脑袋,实在是过分。何况杜文悍本就看不惯这些蒙古鞑子,若非需要这些人助拳,杜文悍头一个砍了这帮腥臊货。五万两银子?曹尼玛的,你有胆只管来鞍山驿试试就完了。
“当面可是两破鸦鹘关,放火赫图阿拉的猛将杜将军?”林丹汗的破锣嗓子哈哈笑了几声:“强将手下无弱兵,此事既然杜将军赔了银子,便算了吧。”
小插曲过去以后,几人商议军略。
由林丹汗部下自城北袭扰后金大军侧翼,寻找战机夺营斩将,同时负责阻挡后金、察哈尔、内喀尔喀三部北来骑兵,李秉诚督帅中军强攻西城墙,杜文悍所部阻挡来自东部的奇袭兵马。这就是李秉诚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