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陌生、破旧但很宽敞的国道上,王剑唯的白色蛤风敞篷超跑停在路边,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就像正在农忙的耕地里突然出现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主儿。
王剑唯带着弟弟王剑蓬站在车旁,满脸愁容与不屑,王剑唯对弟弟说:“这车也太难开了,我再也不想动它了,回去你开吧!”
王剑蓬看看车,没说话。
“是吗?我试试。”我说。
我走上前才发现,车的做工虽说不上粗糙,但也不精致,座椅像是铁凳子上加了块坐垫。王剑唯兄弟见我肯开车,长舒一口气,很高兴地坐到了车上,王剑唯坐副驾驶,王剑蓬坐后座。
自从领了驾照,我很少开车,今天完全是被超跑吸引。人这一辈子,不管什么事,只要合情合理合法,有机会还是要尝试,哪怕做过一次从此再也不碰,也算是段人生经验。
驾驶座最特殊的地方是左脚油门、右脚刹车,中间鼓起一个大包,把两腿分开。超跑的内饰几乎都是硬邦邦的钢铁,很有一些复古的硬朗感,给人皮实、耐用的印象。这样的车有个好处,可以激发驾驶者狂情,因为它是开不坏的。
国道上的车很少,蛤风操控性极佳,我轻松上路,以前可能碰到的刹不住车、车往人群里钻等等情况,今天都没有遇到。我唯一担心的是国道上偶尔开过的大货车,心里默念司机不要发困,我们的车再皮实,也经不住它们撞。这条路上跑的货车都配备了超长的货箱,对面车交错还凑活,如果是超车,与货车并行时间太久,我真担心司机方向盘往左边打个转,那样我们就交代了。
一路平安,我们的车下了村道,快到南场的时候,土道越来越窄,越来越倾斜,到最后还没有车宽,我们过不去了。幸好走这条路的不止我们,还有从对面过不来的,我们看见冯桓庸等人,几个人商量一下,四个人分前后左右,把汽车抬到东西方向的大道上。汽车很轻,每人一只手,像抬皮划艇一样。可能抬到道上后,王剑唯兄弟绕路回家了,因为后面的剧情他们没再出现。
道南边正在举行群众活动,很多人打乒乓球和羽毛球,看热闹的人比比皆是,基本上都是穿深色衣服的男性。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而后被一个人吸引过去,这个人五十多岁,姑且称为A,正在低洼处教人们清洗、修补羽毛球网。A背北向南,面前有个结实的木架子,撑着羽毛球网,球网就像抽烟效果不好的厨房纱窗,沾满油烟和灰尘混合而成的黑泥状顽固污渍。西边的高垄上站了不少人,其他方向也围拢了几伙人,北边有个年轻点的人,面前也有个类似的网架,一举一动跟着A做。
A先拿了个小型喷气罐,从左到右、从下到上对着球网按喷,喷出的高压白色粉末立刻将球网上的污渍清除,白色粉末所到之处立竿见影,球网清洁如新。A夸口道:“这就是我发明的清洁剂,不用毛巾擦,喷一遍就跟新的一样。而且,你们看我的网子有什么不同,网眼小对不对?这是软质合成金属丝,对球的拦截作用非常好,尤其是不带伤球的。任何球网用时间长了都会坏,我这种球网坏了特别好补,用我特制的小剪刀。”
他走到网架的南面,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圆形剪刀,比乒乓球横截面大不了多少,浅蓝、深蓝搭配的把手,仅容两根手指伸进去。A娴熟地操作剪刀,把球网上两片赶了粘的线轻巧地剪除,就像修补一块具有极高艺术价值的绣品。我以为剪过之后网上会留下窟窿,令人惊异的是并没有,他的剪刀好像会吐丝,兼具针线的功能。他一面修补,一面指导年轻人,教他运用剪刀的技巧。
观众们叹为观止,我怀着钦佩的心情看年轻人的学艺效果,目光移向北边。年轻人北边有一顶帐篷似的小屋,南北长,东西窄,五面围挡,唯留南面开放着。我走了进去,里面几乎人挤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这是一间变形版教室,把教室后的那面墙往黑板方向平推,距讲台一米左右停止固定,就是现在的格局。讲台上似乎没有讲桌,东墙上挂着一块黑板,黑板北侧嵌在墙上一块小白板。黑白板上显示的不是板书,而是商品图像,开始看着像粉笔画上去的,后来觉得是电子图像显示。
黑板前驻足的是男的,上面显示的是体育用品,白板前观摩的是女的,上面显示的是服装鞋帽。白板前站定两个女的,二十八九岁,亲昵地挽着胳臂,引起我注意。她们留的都是一头秀丽短发,北边女的垂至肩部,南边女的齐着耳垂,穿着干练,清爽脱俗。垂肩女子扭头晃着齐耳女子的手臂,撒娇地说:“我就缺两件这样的衣服,你给我买了呗!”齐耳短发面无表情地说:“再看看,还有更好的。”
不知道凌子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我生怕她受两个女子的传染,引发购物强迫症,赶紧拉着她往南走,去看别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