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暗的活动中心,大厅中间围坐了一圈驴友,大家畅所欲言,交流着所见所闻所感,不时有人献上才艺,气氛非常融洽。
这样的环境下,每个人既高兴又轻松,我更是自在地放倒椅背,在西墙根行李架下闭目养神,时间长了有些困倦,便假装睡觉再也不起。有句话叫做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就是那种状态,当八哥叫我起来表演个节目时,三哥拦住了他,说让我好好睡一觉,我也就顺势装作没听见。
人们玩兴正酣,突然间大厅内漆黑一片,停电了。聚会戛然而止,驴友们纷纷摸黑离开,剩下几个兄弟守护着我。
“要不要叫醒他?”八哥的声音。
“算了,在这睡也一样,咱们先回去吧。”三哥的声音。
我可能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感觉他们俩躺在我旁边,想挣扎着起身跟他们一起走,却无法自控,身体不听使唤。过了一阵子,我终于起来了,大厅内只剩我一人,晨光照进玻璃窗,天色似已大亮。我不知道盖在身上的棉服是谁的,西墙下箱子上堆了三堆衣服,最右边是军大衣,估计是景区外租的。左边两堆是游客们常穿的防寒服,散乱无章,很多都在八成新以上,估计是景区收集的遗失物。我私心作祟,想换件好衣服出去,但是挑了上面的几件,都是质量一般、做工普通的廉价棉服,衣服样式适合20岁以下的小伙子,最终我还是穿着盖在我身上的那件衣服出去了。
路上是光明的,但宾馆是黑暗的,这里采光不好,可能还停着电。我的钥匙扣上标着房间号“121”,我大概记得是哪个方位,摸着黑走到门前,插入钥匙孔转动钥匙,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我抬头核对门牌号,开的竟然是221房间的门,所以赶紧拔出钥匙,防止惊动陌生房客。当然,我也希望这间房就是我盟兄弟的,听见开门的声音,出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但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
一楼怎么会出现“2”开头的房间号,难道我住的是地下室?我往左右看了看,确实都是“2”开头,想必真是走错了。我回到宾馆进门厅的服务台,可能时间尚早,服务台空空如也,连个值班的也没有。但是我并没有白来,我发现宾馆楼道是辐射状的,我刚才进的只是其中一条,往南、往北还有好几条,按照排序规则,我的121房间应该就在左右。
我进了北面那一条楼道,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房间,低矮的黄门框,窄窄的小黄门,房间号依然是221。我正不知所措,发现左侧又分出一条楼道,两条楼道间的拱形位置,房间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个温柔沙哑的声音飘来,“克俭,找不着门了吧,你房间在这呢!”凌子的声音,她也来景区了?
“我就说没有我不行吧!”凌子出现在门口。
快乐总是短暂的,在景区游玩时间不长,我有个说不清的急事必须提前结束行程,尽快回家。交通工具是个难题,我是跟着旅游大巴出来的,景区离交通干道有段距离,我匆匆步行,边走边想办法。
一辆带门楼的农用拖拉机经过,驾驶人是个精神矍铄的干巴老头儿,副驾驶位是空的。我在路边伸手拦车,问老人家是否方便带我一程,老人痛快地让我上了车。我十分高兴,心里盘算着怎么答谢老人,口头称谢未免单薄。
拖拉机往前拐进了一条宽土道,两边是春耕前夕的黄土地,还没有焕发出勃勃生机。车前车后的视野也很开阔,后面远处像是储满水的大坑,前面远处是个村庄,怎么看也不像去公路的道。我疑惑不解之时,老人驾驶拖拉机驶入右侧的农田,同时放下车后的播种机,开始顺着路边划沟播种。我怀疑老人侵占路权,他地里的作物已经种得很靠边了,这次再种上一垄,几乎种到路上,路与地之间再无分界线。正因为空间的局限,播种机只播一垄,老人采用杂种密植,很多种子漏进沟儿里,秋天都不见得能收回种子本。我认出其中一种是花生,另外一种非常小,黄色的圆形颗粒,既不像黄豆,也不像小米。
“你下去帮我覆土!”老人和颜悦色地说。
受人点水恩,需当涌泉报。我虽然不知道老人把我带到哪,意欲何为,但毕竟乘坐了人家的拖拉机,帮人干点活也是应该的。我下车,双脚跨在沟儿两侧,快速用鞋底盖着土,心想这么干的土,能发芽长苗才怪,老人占便宜没够,想多落点想疯了。播完种,覆好土,老人又让我帮他干里面的活,培土,平垄,我猜应该是种的萝卜或者大葱。
“别说,干活挺有样。”老人夸赞。
我没搭理他,心说废话,我干了20多年的农活,岂是白干的,只是你这个老头居心叵测,我搭个车顺带拐来帮工。活少还行,没完没了,也不给我个交代,什么时候算个头啊!
正是我们来的方向,路上两名女学生由西向东骑车而来,停在路边的拖拉机旁。她们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拯救我脱离苦海的,因为她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被绑架的人质,被拐卖的孩童,瞬间就了解了我的处境。其中一名女学生拿出电话,发了个信息,一会儿电话打过来,听谈话内容,我知道她叫了网约车,可能对方告诉她这里不属于服务区间,女孩说着“好好好,没关系,我知道了”,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