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子虽然做饭又脏又不好吃,但绝对是家庭主妇,唯一会下厨的人,妗子回不来,他们连饭都吃不上。还不像我们家,谁都可以做饭,缺了谁也能凑活吃一顿。水瓮旁边,菜板子底下,我没看见一样能吃的东西。算了,还是走吧,时间长了,娘也不会等。
我又想去王传龙家转转,万一能扫两样菜呢,舅舅家与王传龙家隔着两条过道,往西走不到100米就到了。王传龙二叔家后身的东街口,我妗子推着三轮车,后面放着个大笸箩,笸箩上蒙着瘪塌的白布,想是货品快卖完了。笸箩后面跟着她娘(实际生活中已经去世),帮着推三轮车。我很好奇妗子卖的什么,以前从没见过她做买卖,看样子是吃的东西,大饼、馒头类的,那样卖不完也可以回家自己吃,正好家里等着她做饭呢。
我好像问了一句,妗子说的什么也忘了,因为我要急着去王传龙家,也就没有多说。我很倒霉,刚进王传龙家外面就下起了大雨,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户和房顶上。
“要是雨不停,晚上就在我家睡吧。”王传龙说。
“是啊,正好跟传龙做个伴。”王传龙的父亲说,然后他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写起了大字。
王传龙也从卧室绕过屏风,在他父亲右边的桌案前拿起笔,像模像样的写了起来。
我新奇的看着他们家,都知道他父亲是个木匠,心灵手巧,不过这才几天没见,屋里变成这样了。卧室与客厅隔着一道雕花窗格的屏风,客厅风格融合了书房功能,加入古典文房四宝元素,桌案上的笔架垂挂着三四只毛笔。此间氛围已经超脱农村家居格局,书卷气息非常浓厚,让人忍不住地想拿书读、拿笔写。
“你们吃饭了吗?”我问出最关心的话题。
“没有呢,你来的正好,等会儿雨停了,你跟传龙去A家把锅要回来,他一个人还不敢去。”
“你们家的锅怎么在他家?”我没听清王传龙父亲说的是谁,但心里已然凉了半截。
具体原因我也没听太懂,大概是两家有过交易,锅作为抵押品扣在了A家。
雨停了,我和王传龙出门,顺着东街往南走,经过两家人向西转入过道。我在过道口等着,王传龙在北面第二家敲院门,院门是传统的黑色木门,这一块住户我分不清,所以仍然不知道A是谁。
敲门声音响起后,王传龙所在位置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只听到门开狗叫的声音,不一会儿,王传龙就从黑暗中走出,手里提着锅。
“他们家的狗太厉害了,养那么多干什么,三只,差点把我咬死,你看看给我咬的。”王传龙向我展示着胳膊肘和裤腿。
“这到底是谁家?”
“他家你都不认识,这不是木兰家嘛!”
“木兰?”似曾相识的名字,难道是我们小学同学,可是名字上差一个字啊。仔细辨认住家位置,不是她家又是谁呢,别的人也没有“兰”字啊。“她在家吗,你看见她了吗?”
“她没出来,但应该在家。”
应该在家?按时间推算,那个美丽的女孩应该出嫁了,村里的女孩结婚都早,难道是回娘家了?我有点迷糊,想起那个坐在我后桌,写了一手好字,把手指关节咬出茧子的女孩。
回到家,娘还在做饭屋忙活,放气炉子的位置,她面朝墙炒着菜,我站在饭厨旁边水瓮处,没看见锅底着着火。我家的做饭屋熏得越来越黑了,墙面、顶棚、房梁都被厚厚的油烟蒙蔽,几乎看不见本来的泥土、苇席和木头。我哥从里间屋走出来,我们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娘不安地说:“是不是煤气管道泄露了?”我们立刻全都觉得,确实是天然气管道泄漏了,于是开始忙乱地查找原因。
后记:我在想,是不是我一贯的想法促成了此梦。我经常和别人说,不要总觉得自家过得不好,其实别人家也好不到哪去,绝大多数人缺钱的感觉是差不多的,只是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