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我再也没有重走一遍的勇气,等在我前面的可能不是什么红衣女子,说不定是个狰狞怪兽或者没牙的老妪。
舅舅家所在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改造成餐馆,而且是生意很好的餐馆,摆了十几张方桌和圆桌的大厅坐满了顾客。一名小服务员端着一大碗汤上桌,顾客嫌他上的汤太烫,将汤盆掀翻,汤汁撒了一桌,顺着桌沿滴答答流在地上。随后找各种借口为难小服务员,把个七八岁的孩子吓得哆哆嗦嗦,慢慢退到墙角。很快,那名顾客招来一帮人控制了现场,继续找老板的茬口。
我看不过去,拉着孩子往外走,在王安之家房后找到男孩的父母。他们向我解释,餐馆那个是孩子的养父,这边才是亲生的,然后又说了很多,大概是向我解释送孩子过去是如何万不得已。我没有听全,醒来又忘记一些,当时我想验证他们说话真假,就跟着男孩进了王安之的院子。
院子里很多人,其中一个跟男孩的年龄和样貌相仿,脸上露着坏坏的笑,眼神中充满狡猾。接着我发现送回的那个男孩很快融入其中,与坏坏的男孩玩在一起,院子里的人对他们俩好像很敬畏,任由他们发号施令。送回的男孩性情大变,再也不是那个怯懦地躲在墙角发抖的人,变得活泼好动,一会儿蹦上桌子,一会儿蹿上墙头,对其他人恶狠狠的,唯有对我尚保留着感激。
很快,我就感觉不对劲了,院子周边的人好像在布控,通向外界的几条路明面上畅通无阻,但在紧要隘口都有人把手,而且时不时瞟上我一眼。我不露声色,大摇大摆在院内溜达,假装正好溜达到西边的过道,结果立刻有人从脚手架上跳下来拦住去路。我又转到南面空旷大路上,刚要脱离他们的布控,就有人把口袋扎紧,再也不得前进。当然他们也表现得极为自然,就像无意间玩耍,彼此都有照应,刚封上就会闪开。
两个男孩若无其事坐在土墙头的缺口处笑着,很明显局势在他们掌控之中,我已经被限制出入。我尚且不了解他们的动机,不明白他们为何恩将仇报,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虽然对方还没有采取行动,但我也不能束手待毙、任他们宰割。我随意看向四周,既然通路被堵,那就闯出一条新路,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能在脚手架上防我,我也可以上脚手架逃生。我要让他们知道,廉颇未老,尚能爬墙。
打定主意,我溜达到脚手架下,冷不丁地快速攀援上去,我自己都很惊讶,我的身法还能这么轻盈。脚手架上只有两个人,他们靠在架子上说笑,准备随时跳下去堵住西边向南的出口,没想到我竟然往上爬去。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够不上我,空在后面紧追不舍。手脚架是搭建在克贤房子外的,王克让房顶驻守了很多人,见状都顺着墙头追过来,把手其他要塞的人也向这边涌来。但他们太远了,我的速度也太快了,如同猿猴一样爬上脚手架顶端,双脚落在房顶上。
这时候的房顶已经不是克贤家平房,而是高楼大厦楼顶阳台,我嘲笑地扫了一眼那些蝼蚁之躯,顺着南面的排水管滑了下去。因为双脚着地太快,我还怀疑的上下看看,确定自己已经来到平地上后,撒腿向西跑去。那边有条公路,车和人都很多,逃脱或获救的几率比较大。
我边跑边回头察看敌情,对方在楼顶集结,一对对饿狼似的凶狠的眼光看着我。我只是暂时摆脱了他们,马上他们就会乘坐各种交通工具追上来,而我只有一双脚,必须赶在他们追上前跑到公路上。公路上先后有辆警车和警用摩托车由南向北驶来,但我离得太远,喊是听不见的,我试着招了招手,好像也枉然,这个角度,路上还有行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好不容易冲到公路上,我向南狂奔。左后面有辆三轮摩托车追来,后座上的人拿着一根长铁棍,棍头是块实心的铁疙瘩,像机械手臂有节奏地在右边上下运动,每次都砸在最右边的路基上。我不确定三轮摩托车就是敌方的人,但也吓得跑下公路,在路边田野上继续狂奔。
前方左侧有个镇子,路口遇到一名蹬三轮车收家电的老大爷,我向他打听去派出所的路。他指向东边的曲折狭窄的街道,说:“我带你去吧!”我望着他,眼前闪现着那个小孩狡猾的眼神,想起曹操的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我感觉自己已经中了背叛的毒,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刚才在路上没有敢随便呼救,就是觉得对方实力强大,指不定在哪设有便衣暗探,那样我的求救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做出一个大胆举动,拿起老人车前的大喇叭,喊道:“我就在这里,你们倒是来抓我啊,谁抓不住谁是王八蛋。”说完,撒腿离老人而去。
终于跑到家,凌子和王牧之都在家里,木地板上坐着两个光屁股小孩,都是小胖子。那是坏兄弟的两个年幼弟弟,一直寄养在我家,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装蒜,怎么看怎么像卧底。我在报复心驱使下,跟媳妇说他们该好好锻炼下减肥了,我既然回来了,就陪着他们练练。在陪练的幌子下,我屡次扭转他们摔倒,有时还故意举起来摔,孩子们自始至终没哭,他们身上的汗水和油脂把地板蹭得溜光水滑。凌子和王牧之在旁边看着,开始还很高兴,后来看到我在虐童,立刻出言制止。两个小孩被我摔得脸着地,脑袋好像有点扭曲,我良心发现,恻隐之心大起,不忍心看到两个尚且年幼、很可能是无辜的人为他们的哥哥受难,这才作罢。
大嫂骑车回来了,我们在克贤的院子里迎接,她把车子停在专用停车位,一条隆起的土埂,两个轮子和脚蹬正好卡在土埂上,所以用不着车撑。大嫂的自行车特别新,与泥泞不堪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地上布满深陷的脚窝儿和挤高的紫泥,简直无处落脚,真不知道大嫂怎么过去的。自行车停放处还有两辆车子,三辆车整齐排放在宽大的土埂上,煞是好看。
我进克贤屋看了看,睡觉屋克贤占了,西屋虽乱,哑巴占了,大嫂安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