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戈的话,除了杀伐之道,其余的当耳边风就行,他还说自己喜欢蒋公琰呢,不也没赶我走嘛。”沈庆文理所当然道。
陈茕握住线书,指了指蓑衣人。
王昭君望向那人,沈庆文有些讶异,朝蓑衣人招招手:“回来了?”
蓑衣人挥手断树,年轮作盘:“来下棋,输了,送你个凄惨的死法,赢了,给你个壮哉的死法。”
“横竖都是死?你不是个讲究人!”沈庆文笑骂道。
陈茕看不清此人脸庞,断树时,更感受不到此人气息,她如临大敌,咬牙道:“别过去。”
沈庆文处若不惊,嘱咐陈茕先带王昭君渡江,自己则健步赴约。
陈茕冷眼以待,欲要跟着沈庆文走向蓑衣人,却再也迈不出腿。
沈庆文盘腿而坐,隔着树根与蓑衣人对弈。
他仍看不清此人脸庞,只感到此人年轻。
沈庆文红走中炮,年轻人马二进三,十数回合而已,年轻人欲要以“双车错”控制沈庆文的九宫,却被其先行挂角马,绝杀。
纵观棋盘,红方左棋全过黑方河界,红方右方却半子未动。
年轻人苦笑道:“再来一局,这局我用红棋。”
十棋以内,年轻人败于重炮。
沈庆文捂嘴道:“棋艺真差。”
年轻人一脸无奈:“你想笑就笑。”
沈庆文捧腹大笑,忽的瞧见年轻人怀里鼓起一本书,他顺手夺来,翻阅首页,惊讶道:“平仄互压,临尾一欠?”
“嗯,有点讲究。”
年轻人抄手得意:“想斗诗?”
“算了吧,你个烂笔杆子。”沈庆文并未抬头,而是继续翻阅那本书,年轻人追问道:“想知道烂笔杆子为何要让你入赘秦家吗?”
“大概是……不劳而获?”沈庆文将书塞入年轻人怀里,起身舒展身子,向岸边陈茕走去。
年轻人坐在地上,抬头望着沈庆文的背影,苦笑道:“当然是想让你变强大啊!”
沈庆文回头看着年轻人,摇头反驳:“秦止戈用战功证明了自己的强大,那是秦家的强大,我的强大需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
年轻人轻嘶一口,再一挥手,桌上多了两壶郎酒,沈庆文并未坐回去,振振有词道:“八百年前,汉国曾在这片土地上立国,三百年前,有汉废帝刘贺张扬跋扈,你会羡慕他锦衣玉食,妻妾成群,但心底可曾看得起他?”
年轻人正襟危坐,点头道:“不曾,此人终究是茶余饭后的笑柄,十九岁登基,荒淫无度,不保社稷,二十七天废帝,千古奇臭。”
沈庆文娓娓叙述:“当今仍是如此,李昭渊也好,问鼎九家也罢,生平若无大作为,死后便会被世人诟病。”
“例如先皇李莫愁,皇权荫庇下的巨婴,皇上李昭渊,胡作非为的孩童。”
“他们若是做不出比前人更大的丰功伟绩,这种偏见便会伴随他们一生,直到挫骨扬灰也摆脱不了,这可是很落寞的。”
“其实这些人即使做出了非同寻常的事,也未必会得到认可,因为他们本身就很瞩目。”年轻人插话道。
“你再想想蜀青,他虽有错行之棋,虽有败落之势,你可曾轻视过他?”沈庆文转身反问。
年轻人笃定道:“没有没有,蜀青乃官场大丈夫,虽有错棋,却未曾有私心,很是难得。”
“懂了懂了,道理好大!”年轻人猛然点头,唏嘘不已。
“道理够大才好做圣贤嘛。”沈庆文指尖划过鼻头,同样唏嘘不已。
黛蓝袍书生转身要走,年轻人招招手,为难道:“我祝你万事如意。”
沈庆文回头轻笑:“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陈茕猛然瞪眼,发现年轻人已然不存,待沈庆文走近后,她跑上去连忙问道:“那人到底是哪位高人?”
“一个写烂书的,一辈子或许挣不了什么钱,也或许活不到一辈子。”沈庆文摇头道。
王昭君忧心忡忡:“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当真不是敌人?”
“他何说要杀你?”
陈茕一把拽住沈庆文衣襟,满脸疑惑:“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啊,很投缘嘛!”
“莫非是老相识?”王昭君追问道。
……沈庆文哑然之际,望向江面。
“船来了。”他指向江上渔夫,郑重其事。
陈茕将方才之事告知渔夫,寻问江边是否有此等妖物作祟,渔夫还未听完,便抱住脑袋,怯懦颤抖:“我听说汉废帝初立之日,有三尺高白犬,无头,却戴蓑帽游荡市井,莫非三百年来,此犬竟已修成人形?”
沈庆文噗嗤一笑,不禁望向沱江对岸,忽然神情一震,江边有人,一高一矮,一红一紫,伫立岸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