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脸茫然,盯着公子哥,疑惑道:“难道不是么?”
颜仲永蹲下身,用柳絮拨动如镜面般的池塘,温柔道:“杨戏龙其实不是恶人,只是官老爷们让他当了恶人。”
初来乍到的秦淮关走上去,坐在公子哥身旁,追问道:“怎么说?”
“江城是一座作奸犯科频频的城镇,为了安抚百姓,糊弄朝廷,必须要有人担罪,于是一向无法无天的杨戏龙就成了那个罪人,这些年官府将受过冤屈的血统统嫁祸给他,为了不让他被抓住,那真是煞费苦心啊,周念良去抓捕杨戏龙,其实相当于顶撞了上头的意思,我邀他来长史府睡一觉,也就表态了我的意思。”
秦淮关恍然大悟,点头道:“怪不得他这种三脚猫直到如今都仍能在市井拼命蹦哒,原来是有人在耍心眼子啊。”
颜仲永回头一笑,拍拍手,洒脱道:“你姐应该还在睡觉,要不我带你乘马在江城逛一圈?”
“好啊!”
这一逛,便是午时,回府时,鬼奵在正门前哭唧唧道:“还以为老大要丢下我不管了,伤心死了。”
王昭君则摸着鬼奵的头,劝慰道:“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还不如跟我。”
少年与公子哥同时跳下马,秦淮关气笑道:“我才走半天你就敢拐我的人了,不过没关系,你迟早也是我的人!”
颜仲永疑惑道:“哈?秦弟你这是抛伦理道德于九霄啊。”
少年嘟囔道:“好嘛好嘛,说了你也不明白,解释不清楚咯。”
颜仲永也没生气,反而轻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猜到了就好。”二人心照不宣。
一路上,四人乘着三马拉车,招摇过市,引来行人议论声:“颜仲永这个败家子又回来了。”
瘦骨嶙峋的老人家呸道:“多半是因为品行不端,被翰林书院赶出来了。”
秦淮关环顾四周,眼神淡漠。
抱着男婴的村妇对马车上的素绾男子指指点点道:“嘿,人模狗样,穿上衣服是人,脱了衣服就不知道是什么禽兽!”
听着这些流言蜚语,颜仲永并未如以往那样沉默寡言,他对身旁的秦淮关笑眯眯道:“在我们这个朝代,以舆论杀人却不会判刑,这样的朝代难道没什么问题吗?”
“秦家驸马沈庆文的《一朝氏》中,有三句我很喜欢,一张机,顽童巷子老呆痴。蹒跚踟蹰奄奄迟,喉门鼻涕,黄鬓乱呲,大小眼嗔死。”
“这一段放在路有饿殍,街有冻死骨的江城很合适。”
秦淮关安静地注视着他,表示自己愿意当一位听客。
“六张机,豪绅一掷死千民,侯门似海多危裨,瞻前顾后,轱辘押亲,得道民心信……”颜仲永迟疑一会儿,直到过桥。
“哦?”秦淮关见公子哥打起哑谜,一脸茫然。车帘中,王昭君听闻街边碎嘴,心生憎恶。
“这一段,尤其是后半句,人只要是权贵,亲家,其实该不该死并不重要,只要杀了,百姓就会开心,我未曾以为,当死与该死竟有不同,这算不算沈大人诗词的妙处所在。”
秦淮关见公子哥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忍不住无奈道:“沈庆文可没有这层意思。”
“或许吧。”
“最后一段呢?”
马车经过景德殿,门边拜圣人的香客来来往往,颜仲永故意放大嗓门,发泄道:“二张机,弟嫂女眷唾乞儿,宽松路上行难路,家风败坏,碎嘴走贩,不为老子耻!”
街上行人一怔,嘀咕道:“这是颜家那个败家子吧?他还有当众高声喧哗的癖好?”
景德殿有一对金丝楠柱木柱
左写:景仰德政
右写:崇尚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