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悔恨、寂寞、抱负、坚持、荣耀……
这些东西更是如同攀附在灵魂褶皱上的灰尘或珍宝,在黑暗中毫无差别地隐去。
真的无以为继了,真的累了……
然而,兽人们的吟唱形成一道道可以穿透虚空的震颤,直接轰进了他正在坍缩的灵魂的内核。
因为能量正在急遽衰减而渐渐停止转动的灵魂内核,如一滴荷叶上的露珠被微风吹颤一般,开始缓慢地抖动起来,并且随着持续不断的震颤,渐渐形成了巨大的共振。
突!
轻轻的一声,累积到了极致的共振能量居然让整个内核跃动了起来,不再拘束于原来的中心,开始在广袤的灵魂空间欢快地旋转起来,并隐隐发出微弱的光芒,在灵魂空间划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轨迹。
之前已然消失的心魂之力因为内核的活跃,开始源源不断地衍生出来,以无比磅礴的姿态朝四面八方射去,那些坍塌进来的灵魂碎片在它们的裹绕下如同雪花一样消融,化为一种纯净的类流体,朝它们原有的位置精准地席卷而去。
因为坍缩而破碎的灵魂很快如同一个碎了的瓷瓶被神奇的胶水重新粘合一般,之前因为分身死亡而破损的空洞也同时被修复,变得比之前更加结实更加漂亮,简直焕然一新完美无瑕。
那些消失了的力量、精神、意志、记忆等所有构成自己蓬勃生命的东西,正以无比明皙的姿态强势回归,带给自己从未有过的澄明和充沛感。
这样的变化太过于神奇,以至于让幽川猝不及防,甚至产生一种巨大的幻差感,对这个几如脱胎换骨宛如新生的自己产生出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我还是我吗?
是的,你还是你,只是比以前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成熟……
幽川躺在兽人们宽厚的手掌心上,凝神着深邃浩瀚的天空,轻轻地绽放了一个惬意的微笑:“善良,果然是有回报的,亲爱的世界,我又回来了!”
……
经过幽川的调停,安德烈没有丝毫反对地赞同了他的提议,答应了兽人们的和谈要求,并以一城统领的身份拜见了尚在休养中的兽人大酋长,以完全平等的外交礼仪表明了自己作为帝国军方代表对他们的欢迎和尊敬,并大方地提供了一处更大的院落作为兽人们的暂时领地。
兽人大酋长也充分表达了对帝国的敬仰和对多仑军民的慰问,并就两族未来的发展进入了深入的探讨,并充分交流了意见和建议。
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下圆满结束。
“尊敬的安德烈统领大人,现在请你详细介绍一下多仑城的具体情况,方便大家一起研究一下应付眼前困境的对策。”眼神明亮而坚定的幽川微笑道。
安德烈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开始了他专业的介绍。
在场的人无不肃穆地聆听起来,只有端坐一角的阿芙娜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她的眼神全部粘在了幽川身上,盯着他那越显俊俏的侧脸,脑子一直在盘旋这个家伙在院子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变得如此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他怎么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一向对人很挑剔的大哥怎么也会对他一见如故而完全不在意自己大萨卡的身份?他到底是谁?我的小普罗莫非真是个罕见的天才?他怎么什么都懂?那我的心思岂不也早就被他发现……等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的问题。
幽川却没注意到这道异样的眼神,专心致志的他听着安德烈的介绍,不停地倒吸着口口凉气。
因为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多仑城原有居民十万三千五百二十人,多仑守军有四万人,经过几个月的围困下来,现在活着的居民仅有三万八千五百三十五人,守军只有不到两万人,居民太多是因为饥饿而减员,也就是说几乎饿死了三分之二,更为让人垂泪的是,饿死的大部分是家长,活下来的大部分是孩子,在绝望面前,伟大的多仑父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把希望留给了孩子们。
而守军太多是因为战斗减员,兽人军团因为爬不上城墙,就采取了挖城墙的策略,所幸南城墙和东城墙的地基原本就是坚硬的岩石,让他们只能把主意打在有一部分建在厚厚土层之上的西城墙上,经过多次的试掘,他们找出了以西城门为中心点的南北相距近一斯卡的软土作业地带。
这一斯卡的距离便是双方剧烈绞杀的死亡线。
你敢来挖,我就敢砸巨石淋火油,你敢砸石头放火,我就用长长的标枪招呼。
几个月下来,这一斯卡的城墙下,便成了地狱一般的绞肉场,被砸死烧死的兽人不计其数,被兽人巨力标枪扎透的守军也不遑多让,而这些死难者的尸体毫不例外地都成为了城墙大火燃料的一部分。
狼人指挥官自然不会浪费精力和表情去找回兽人的尸体,而安德烈也不可能把死去的战士遗体搬运下来(人手不够,有人手也没力气啊),也不能留在城墙上,自然也只有推下城墙进行火葬,为多仑城贡献最后一份炙热的能量。
幽川听着听着就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为这些无辜牺牲的勇士们感到由衷的心痛和愤怒。
任何战争都有目的,多仑城地处偏远的帝国东部,并不什么重要的战略据点,但狼人的目的又显然不是疾风荒原,要攻打疾风荒原,从水路过去虽然痛苦些,但也是完全可以的。
荒原三族之所以紧张,也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才认为兽人军团会先吃掉多仑城后会朝疾风荒原席卷而来,来到实地探测后,幽川断定这只是荒原三族基于本能的害怕所产生的误判,他断定兽人军团不会再东进,甚至他们围攻多仑城都只是个幌子,是个昭然若揭的阴谋。
而一个卑鄙的阴谋就要这么多无辜的生命陪葬!
真是卑劣至极,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