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环抱,鳞波轻依,莺鸣蝶舞,百花吐露的沉香亭中。
六十八岁的老皇帝李隆基怒发冲冠,重重地拍了桌子后杵在那里。
所有人皆知,这么大的怒气定然是一怒为红颜了。这一怒,使得沉香亭里的几十个梨园弟子皆惶怕不已,登时乐舞声止,众人乱纷纷俯首叩地以听天怒。
三十四岁的杨玉环一身珠翠,环佩铿锵,香风扑鼻,仙袂欲飘般地走到李隆基身侧,伸出柔荑般的手轻轻碰了碰皇帝的胳膊,轻声道:“三郎,不要动怒,荔枝吃不到就吃不到吧,以后还有。”
李隆基被她一触,这才缓缓偏过头来,愠怒之色稍褪,道:“玉环,朕真的很生气,生气是因为爱妃对荔枝钟爱有加,可这帮蠢材却把荔枝给丢了,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畜生敢对羽林军动手,明抢荔枝,这就是与朕为敌,与大唐天下为敌。哼!”
杨玉环蛾眉微蹙,一对水汪汪的含露目注视着皇帝,说道:“三郎,玉环确是独爱荔枝,不过也总觉得从岭南这么大老远的还要派专人给我运送,确实有些不妥,要不就此罢手吧,玉环再不惦念也就好了。”
“不行。”李隆基双手轻轻端住贵妃的胳膊,含情脉脉,道,“玉环所爱之事便是朕的头等大事,朕什么都可以罢手,唯独爱妃所要的绝不罢手。”说罢也不等杨玉环再开口,蓦地转身,急迈几步,喝道:“你方才说那个人是李林甫的儿子,要去投奔安禄山么?”
杨国忠仍跪在地上,见皇帝问话,便回道:“启禀陛下,确实如此。那些羽林军的兵回来后立马向我禀报,说了抢荔枝的人正是李林甫的儿子,而且此人猖獗,曾对羽林军的人说自己叫李峥,其父正是李林甫,故意放了那些兵士叫他们回来给贵妃娘娘报信,坐等陛下和娘娘发怒,还说要看陛下和娘娘能把他怎样?这是何等逆天之举呀,还请陛下明鉴。”
李隆基面颊抽搐了一下,眼睛一瞪,睥睨着爬在地上的杨国忠,想了想,道:“朕记得李林甫的家眷都发配出去了,这个人怎么又会逃脱?又怎地和安禄山勾搭在一起了?”
他为何想了想才发言的,那是因为自打吉温找陈玄礼秘密派出血牙卫的人去黔地后,授太子点拨,陈玄礼立马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帝。
李隆基也就听说了李峥从矩州逃脱,在南寿州当了个土官之事,也就知道吉江和矩州都督王卜昆死于莫名其妙之事。
私调羽林军行公报私仇,这确实大胆了些,可作为皇帝,一个过气了的前宰相,又是罪人的李林甫早已不在他眼中,更何况是李林甫的儿子,一个不入流的小鳖呢?
此时杨贵妃正得宠到了极致,杨家满门皆受恩泽,宰相杨国忠更是红极一时,为了不使贵妃生气,为了不难为杨家,所以李隆基终是把暗通羽林军将领私调血牙卫这件小恨咽到肚里了,也没告诉过杨玉环,也就没再找杨国忠和吉温算账。
虽说吉江和王卜昆死于不明,可是李峥毕竟是个逃犯,杨国忠认为是李峥害的二人也无所谓,已经派出了几个血牙卫的杀手,那就索性把李峥杀掉亦无所谓。
本来是小事一桩,可今天偏偏又听到了这个李峥敢抢贵妃的荔枝,还去投奔安禄山,这一提醒,李隆基便要“小题大做”了。
李隆基并不傻,年轻时也是行事果敢,大有作为的人物,正因有这样的能耐,他才能一举打掉韦皇后、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这些政敌。只是现在,他的精明果敢已经被一层纱蒙住了,一层香艳的纱,纱的名字叫杨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