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脆响猛然划过耳际,在谷中悠悠回荡,袅袅飘飘,久久不绝……
“当、当!”又有两声传来!
迢安不由回过头来,只见那群脸上仍旧血迹斑斑的炽谷民众,已然在铸金坪上围成一个大圈。
圈中,那具从尸蚴体内刚刚剖出的尸首,与所有能够找回的尸首一起,已然被层层缟素包裹,整齐列成一排排、一行行,中央更已堆满木柴。
伯牙手持开山大斧,不时轻敲大缸一击,仲黧随即高举大锤猛地向着一块砧板咋下,叮当声响中,一首悠扬的送魂曲便从伯牙仲黧以及所有人口中悠悠传出,一嗟三叹,时而凄清淡冷,时而深切热烈,时而又如喃喃窃窃的叮嘱……
歌声中,一层木柴纵向铺就,一具具尸首轻轻抬起,横向放在木柴之上,随即便有第二层木柴与第二层尸首向上堆起,一层,一层,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渐变渐高,最后垒砌成一座露天的灵台。
歌声不止,第一支火把就此点燃,软絮交织着松脂,噼噼啪啪,爆裂出点点油花,再而点燃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直到所有人手中火把都已点燃,便一起上前,丢入灵台之上!
火势渐大,火苗冲天,和着袅袅飘飘的青烟,伴着不熄不灭的灵歌,就此飞上天际,飞逝天外……
直到火已熄灭,直到灵台化为一堆灰烬,这场炽谷葬礼才终告完结。
这些圆滚矮胖的身影虽然早已满身疲惫,但仍旧捡拾起自己亲人的残存衣帽抑或生前心爱之物,或去山脚,或到谷边,堆起一座座衣冠石冢,盖上几簇茅草野花,再而洒落一片热泪,嚎啕大哭一通。
最后蹒跚起身,仍旧转回铸金坪上、制金台中、晾金塘畔、炼金炉旁,抑或一条条深邃的矿洞之中去了……
贵为一国公子,刚刚一番礼贤下士,却无端换来伯牙一通没头没尾的数落,迢远因此还在耿耿于怀,但随着这场沉重却又不失洒脱的葬礼渐入尾声,迢远的一腔闷气也即烟消云散。
眼见伯牙仲黧正与阿瓜依依惜别,似是将要离去。迢远心中突然生出不舍之意,想要挽留,却又生怕再次吃瘪,正在踌躇之时,一直不见踪影的尕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边大声呼喊着“壮士留步”,一边飞速跑了过去,手中还提了一个不大的酒坛。
迢远不必细看,便知那坛酒正是自己存在车里的最后一坛“青竹月影”!
此酒产自皎月国,酒色青碧,宛如竹影入水,口味最是醇厚绵长,只是酿制却是繁复至极,须得选用皎月当年新米为基,并以盈朔湖畔翠竹竹叶为引,汲取碧螺泉泉水为,三蒸三曝之后,当年九月入窖,至少经过五年之后方可取出饮用,此时价格还不算高,只是一酒一牛,也便一坛青竹月影可换一头皎月水牛。
但更佳口感须得等到十年之后,那时已是一酒顶三牛,若是谁有一坛十五年的陈酿,便可凭此换来十牛或是一处宅院,已然是个小小富家翁了,至于二十年的陈酿,却是有市无价,绝非凡夫俗子可以觅得!
迢远此来只带三坛,却都是二十年出头的青竹月影,平日便存于车厢下的暗格里,此时已然喝完两坛,这几日虽是酒虫上脑,但迢远还是忍着没有开封最后一坛,只因着实有些舍不得。
但迢远不知尕二生了比狗还灵的鼻子,此时竟将这坛酒翻了出来,自己偷喝还不算,此时竟然大喇喇的拿去请客送人去了!
待到看得分明,一丝愠气从迢远胸中腾起,但若此时发作,便有小气之嫌,于是迢远只得暗暗忍住,眼睁睁得看着尕二将酒坛封口拍开,与伯牙仲黧轮流举坛牛饮。
也不知尕二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不大会工夫,伯牙仲黧便一左一右拥着尕二走了回来。
不等迢远开口,伯牙已然大咧咧的说道:“听说你有一部大车?”
“有!”迢远讷道。
“车里有酒有肉?”伯牙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