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便又有几人赶到屋中,乒砰响了几声后,便动静小了下来。细听之下,那女子似被堵住了嘴,却仍不时传出一声声苦叫,伴着婴孩啼哭之声,在这府中回荡,但却再无他人赶来。”
“我在墙头看不见什么热闹,不愿再待下去,便偷偷又摸回屋去了。当夜无话,翌日我见了侯公子,说昨夜酒醒,怎么听见府中有妇孺哭喊,以为是歹人来袭,差一点便要起来抓人。侯公子听了,只让我不需理会,说因要给侯老爷过寿,这两日府中正备制老爷最喜爱的灵药,因那药胎灵性大,哭闹几声也是常有的。”
“我见他语焉不详,也不再多问。这几日在侯府中,纵然时时作乐,却总觉得阴森沉郁,几次想告辞离去,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过了寿诞再走不迟,如此这般,便不再纠结于昨夜那娘子之事了。”
“未过几日,即是寿诞,侯府上下热闹非凡。一早便有各路人士前来恭祝,尽是些名士显贵。到夜里张灯结彩,早摆了几十桌筵席大宴宾客。我有幸在堂厅落座,酒肉菜肴流水一般上来,直呼尽兴。”
“吃喝到后半夜,留下了两桌客人,都是侯府请的贵宾。众人停了杯盏,三三两两闲话起来,好似等着什么。正这时厅外有人喊了一声‘时辰到’,厅堂中霎时静了下来,众人齐齐望向侯老太爷,不知有何吩咐。”
“侯老太爷稳坐堂上,只说了两个字‘上菜’。听了这话,下人们一时间都忙碌了起来。我当即问侯公子,吃到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菜,他笑而不语。不多时,仆从们鱼贯而入,每人手捧一只彩盒,逐一放在宾客身前。又听见外面敲两声锣,只见三个妇人跨步迈进来,站在厅堂正中,我一看,就是那三个‘药嫂’。这三名女子妆扮了一番,都是一身新衣,一眼看去,还颇有些气派,早不是我当日在车上所见的那般邋遢了。”
“众人端坐,又听见侯老太爷开口,让大家伙看看这三名妇人,他说今年难得,三名‘药嫂’皆是精而不亏,壮而不膘,比往年要来得好,宾客们听了,都不免附和夸赞两句。我见左右都将那盒匣打开,便也急忙翻开盖子,里面竟是一颗圆滚滚酪白色的大珠子,凑上去一闻,淡香之中藏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我取了筷子想夹上一口,却被一旁的侯公子拉住了手,说还差着一份调引,要我休要着急,等着吃个全味,我哪里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便依他所说,不再乱动。”
“说那时,侯老太爷发声,说道‘带上来吧’,只听门外一阵声响,只见几个老妈子推着一名妙龄少女上了厅堂来,正是那‘引娘’。只见这女子双手被反绑于背后,一进门便被推倒,只得低头跪在地上,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满面浮肿,一双眼如红枣一般,不知被扇了多少巴掌。侯老太爷见这‘引娘’被带进来,只道‘各位有福’,说今年这引子更是多年未见的极品,为了勾调这一味,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我实在不懂,便问侯公子这是何意,公子说这道‘圭龄珠’若是生吃,难免有些龌龊味道,须得由‘引娘’调制一味引子,才能吃出滋味,只是这引子调制起来颇为麻烦,平淡无奇自然不好,要吃出迥殊之味,须得从‘引娘’身下下功夫,这其中功夫学问颇大,但一言以蔽之,便是越想吃到奇异味道,‘引娘’的心绪便要愈发痛楚。”
“我不禁啧啧称奇,正惊诧时,却见侯老太爷来了精神,满脸红光,大叫一声‘取了’。那时屋外有人应了一声,不多时,又是一阵婴孩惊叫嘶喊传来,‘引娘’听了,全身颤抖,却没气力再起身,只是低声啜泣。一旁侯公子忙道‘正是时候’,因母亲一听见孩子啼哭,以为是孩童饿了,那‘引子’自然便有了。他话没说完,那几个老嬷已取过钵盆上去捣鼓,使尽全身气力,累得一身汗,不多时捧着钵盆起身,献了上桌来。”
“侯老太爷一阵大笑,竟自站起身来叫好。他重擓一勺,浇满圭龄珠,又把钵盆递与身旁宾客,各取所需。那钵盆几经转手,传到我这里,往里一看,竟是一盆稠红汁液。我取了半勺,见侯公子已将那半颗珠子放入口中吮吸,一脸欢悦。”
“那时我酒劲上头,到底有没有浇上这‘引子’,我现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满堂宾客都享用这美味,啧啧之声此起彼伏。我合上匣盒,暗自揣了起来,当夜便告辞侯公子,离了侯府。游历江湖多年,我虽也见过一些怪事,可像这般奇味,也还是头一见识,便将这圭龄珠带来,给你们看看罢。”
说罢,朱邪从昭又看了看手中的那颗圭龄珠,因水烧得滚,蒸汽落下,那上面已挂满了一层细水滴。
刘广负坐在一旁,猛吸一口气,骂道:“妈个巴子。”
“你什么意思?”朱邪从昭问道。
“这帮龟孙如此卖弄,我杀鸡杀狗,即便是杀人也未曾这般耍过。”刘广负闷声道,“让我碰上便一刀一个全给宰了,须让他们知道,抢不了威风。”
陈敬琼未理会刘广负牢骚之言,问道:“我前几日听闻河东某家大户一夜之间满门被杀,不会是侯家吧。”
“还有这事?”朱邪从昭道:“我是不晓得。”
陈敬琼微微点头,又说道:“那这圭龄珠该怎么办?”
朱邪从昭笑道:“这玩意滋味独特,不如做个汤料,提一提味道,哥哥你说如何。”
“也好。”陈敬琼点头道。
朱邪从昭将那珠子握在手中捏了两下,便扔到锅中,只见几个翻滚,散了开去,一时间整锅水竟渐渐浓稠起来,又有一股说不明白的味道被热浪卷裹着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