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那张辽哈哈笑出声来,皇甫嵩讶道:“张将军所笑何事?”张辽笑道:“我方才来时,正撞见了六名贼子,正聚在花庭内商讨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被我一掌一个皆是料理了。我见这些人都是身着护府武士服色,知有内鬼作祟,便直奔后院,途中又放倒了了三个,方才我们交手动静虽大,但并无内鬼可知。就算府墙外的贼子听见了响声,也是不明所以。皇甫大人与二位兄弟的身份并未暴露。”群豪听的他这么一说,不由得齐声说道:“好!”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只听王允道:“皇甫兄,那日倭人逞凶,擅闯贵府杀人,是不是这两位兄弟暗中护你周全?”日行者起身道:“说来惭愧,彼时我二人尚还为虎作伥、耽于迷途,此举乃是恩公所为。”皇甫嵩道:“不错,恩公武功绝高,正是她将我与朱儁兄弟自倭人重围中救出;亦是她老人家,以只身之力灭了十二长侍,将整个倭人藏身的樱亭都给挑了。”王允哦了一声,喜道:“这位‘恩公’果真侠猛之士!竟能如此了得!不知此人姓谁名谁,是何来路?王允要是有缘,也想求她一见。”
皇甫嵩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蔡邕笑道:“皇甫兄,我三人同朝为官数十年,自是肝胆相照,这位张将军乃国之爪牙,端端一个忠义英士,有何不可说?”皇甫嵩道:“蔡兄你有所不知……”他转头望向日夜行者二人,见他二人均是轻轻点头,目中又是微微含笑,便道:“既然如此,我便捡要紧的说了。”
皇甫嵩便自长安城中的那一场夜战说起,除了将甄宓的姓名与事迹略过不提,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他语速不快,自是说的动情,他说到五月之时,倭人夜闯家府、屠他满族,他只身逃往洛阳,群豪或是怒目圆睁、或是悲心凄凄;再待他说到与雕长侍力战不敌、甄宓陡然现身相救时,群豪又是喜上眉目、齐声称赞;他又说到白马寺毗卢阁内与朱儁相遇,二人各自分别、约下大志归期,群豪不免心生失落,想那英雄暮暮、壮志难筹;待他将话题一转,说起那甄宓一一轻取十二长侍,将樱亭杀了个底朝天,群豪又是交口喝彩,既觉此人武功惊世骇俗、高至可怕,又想那倭人作恶多端,被她如同杀牛宰羊一般斩杀了,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又说到长安城外酒馆内,偶遇了乱尘,与倭人五行乘侮大阵酣战不敌,乱尘出手相救,一招制敌,其后得了他指点郭嬛剑招,大破倭人凶阵,群豪又是哄堂妙赞。王允蔡邕二人原以为乱尘如世间传言一般已死在子午谷中,没想到他仍是活着,不由得心生欢喜,只道苍天总算有眼,不教那恶人当道、好人早亡;那张辽虽是清楚子午谷与荥阳之事,但心中暗叹乱尘如此践守承诺,去了关东后竟又折回长安,既是感他君子之风、然诺之德,又是慨他生平多舛、与情多违……
待皇甫嵩将此中关节一一述完,已是五更时分,天际已微微露白,群豪听他说来,只觉波澜壮阔、奇峰四起,直听的忽喜忽悲、忽怒忽哀;听他将甄宓、乱尘二人的武功讲的神乎其技,均生了向往之心。又听他将卑弥呼、难升米、‘司马公子’等众邪马台人的残劣行迹逐一说出,均是无比的厌恶与愤恨。
王允思忖良久,道:“这司马公子囚我大汉栋梁之臣,又传那倭人道家五行大阵,当真是可恶至极,不知此贼究竟是何人。”蔡邕亦道:“助外人以图华夏;佐财狼以填私欲,这等数典忘祖、狼戾不仁的狗贼,蔡某恨不得将生啖其肉!”那蔡琰久未说话,此时却说话道:“父亲大人息怒,琰儿忽的想起一人,不知是他不是?”她说话慢条斯理,群豪听她话音,只觉声若银铃,有如和风细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均将目光投往她脸上。
她是个女儿家,见这么多人都注视着自己,不免脸颊绯红、娇容飞羞,低头细语软声道:“司马者,先为世家望族,族居故祖之地,非得授帝君任命、授官将相郡守,终世不得出得河内半步。当今之世,司马氏日趋衰微,族中人才凋零,少有智谋之士,也就那司马防勉强可算得个中人之才……”蔡邕平日里多时操劳国事,并未与蔡琰过多关心,只是教她通读典籍、熟稔经书,没想到今日在群豪面前放言,非但不惧,倒是说得有井有条、有理有据,竟与自己与王允想的一毫不差,不由得心怀快慰,于内心深处想起身故许久的亡妻,心道:“貂儿,你家女儿如今可出落成个聪慧过人的大姑娘啦,可真似极了你呢!你与蝉儿泉下有知,定要为她欢喜的罢……”
王允讶叹于蔡琰之才,心中忽然想起深养在府中七年的那名女子,只觉这二人非但容貌相近,连说话的语音语气都是相似,也皆是如此聪明伶俐,仿若孪生的姐妹一般,若非那少女口言自幼无父无母、又执意藏在深闺中不见任何外人,他早就要向义弟蔡琰提及此事。只听蔡邕道:“琰儿,这‘司马公子’并非司马防,你义父已遣人查探过了。”张辽说道:“不错,司徒大人遣我前去河内郡司马防府内拜访,这才听得他沉迷酒色,已有大半年光景都足不出门,我生怕遭他欺瞒,便留在他府中做客,暗中细细走访查探,才敢断定不是此人,便以飞鸽传书告知于司徒公。不过,我昨日查到了另一人,直觉此人形迹可疑,与那倭人口中的‘司马公子’颇是吻合,但此子失联已久,张某一介莽夫,不通循理明辨之事,这便星夜回报,欲与王司徒与蔡侍郎商量。蔡姑娘貌美脑聪,不妨说上一说,看看与张某所查之人一致。”蔡琰听他夸赞,羞的直笑,张辽、日夜行者等人皆不是好色之徒,却是觉得她这一笑当真是犹如梨花落雨、恍若天人,但见她羞红了脸,道:“张将军莫要笑话人家……那司马防膝下八子,以‘伯仲叔季、显惠雅幼’八字为名,这八子均好附庸风雅,号曰‘司马八达’。”
皇甫嵩笑道:“区区黄毛小子,只不过读了几年经书,便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八达’?司马防这个做老子不中用便就罢了,口气倒不小。”蔡琰道:“伯父言重了,这八达中的‘显惠雅幼’四子年岁尚幼,又是纨绔子弟作风,确实配不上这个‘达’字;那伯仲叔季中的季达司马馗乃是一介脓包,专好虫鸟,亦是不值一哂。不过伯达司马朗、仲达司马懿、叔达司马孚这三人却有些真才实干,那司马朗、司马孚皆精达事机、为人宽宏,理当不是他二人。如此一来,便只剩那仲达司马懿,此人鹰视狼顾,却自称魁杰雄特、空怀壮志,常在家宴上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乃非常之人。数年前,其父恐他胡言乱语、祸害了宗族,便将他逐出门墙,任其流落江湖。小女猜测,此子既有才干,又常怀野心妄志,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怕已才学备成,眼下董卓乱政、倭人阴图,正趁了他这种奸妄之人的心意。”
张辽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蔡琰蔡姑娘!蔡侍郎,果真是将门出虎女啊!张辽真心佩服!”蔡邕听他夸赞,脸上甚觉光彩,客气道:“小女胡言乱诹,让诸位见笑了。”那蔡琰少女心性,见蔡邕不肯他人表扬自己,长长嗔声道:“阿爹!”引得群豪一阵大笑。
张辽说道:“蔡琰姑娘句句有理,怎是胡言乱诹?文远所查者,正是此人!”日行者道:“我兄弟二人久侍卑弥呼,原该与他熟稔。但此人去年方来拜投,初时卑弥呼瞧他不起,只赐他美女数名,让他自个儿糜乐去。没想到此人一口拒绝,更是拂袖欲走,这才引起了卑弥呼的注意,便遣他以舟船使,负责密忍兵士渡海中土一事,好观他能力,没料到此人当真有经略之才,将此事处置的视鱼游釜,这才得了卑弥呼赏识。其后卑弥呼逐渐授之要职、遣以要事,他以一介布衣外人,终成了卑弥呼心腹,此间他地位擢升、与卑弥呼关系弥近,隐隐然更似超越那国师难升米。但我兄弟二人观他为人阴狠歹毒,用计不择手段,与他难得亲近,并不知他姓名,不知张将军如何说?”
张辽拱手抱拳道:“张辽师出张弓门,有一位师弟名唤张允,乃是现今荆州刺史刘表的外甥,早年一同学武,彼此间的关系还算融洽。他学成后,先师允他回归故土,要他好好的佐助其舅舅,闯将了一番功业,长一长我张弓门的威风。我此次探查司马防未果,便想到这位师弟司掌荆州军马,常于大江南北走动,人脉定然广泛,便密托他查访乡野间司马为姓之人。他倒也仗义,数日后便捎了口信给我,说他荆州襄阳有一奇人,名为司马徽,号曰水镜先生……”
皇甫嵩道:“司马徽?此人不是那天下五奇之一么?他这司马一名,并非本姓,乃是时人赞其有经天纬地、司军掌马之才,取申意而为之。”王允亦道:“王允虽是不通武艺,但幼年时便听家父说得这天下五奇的名号。这五人,乃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数十年前叱咤风云、引领群豪,分毫不输当今吕布、曹乱尘二位。”日行者并未听说过司马徽的名号,只觉这五人以“天下”二字冠名,又得皇甫嵩与王允这等名门望族交口称赞,猜是前辈高人,不由得追问道:“在下愚讷,还望张将军说上一说。”
张辽道:“如王司徒所言,这天下五奇,八十年前横行九州,当世战无敌手,又各有胜擅,江湖中人便誉号五人为‘东侨天道玄黄,南敌于姓杀武,西卧左道庞门,北明黄家机铸,中镇司马博望’。这司马博望便是那司马徽了。”夜行者猛然一拍脑袋,嚷嚷道:“我懂了,那司马懿流落江湖,被这司马徽收为门下,传了道家经略与汉人武学,这才能如此了得。”
张辽笑道:“正是。我师弟张允说,这司马徽精通道经,又有盖世武艺,若是想开宗立派,自然能光门耀业,他却不肯妄收徒弟。若要入他门下,非才干足具者不收、非人品善真者不收、非父母双亡者不收。其意在徒弟孑然一身,纵使学得了武艺才识,但身无亲者,唯有为国为民四字,此意倒是甚佳,但诸位想想,这‘三不收’,世间有多少人能成他座下之徒?故而他这八十年间只收了三名徒弟,先为管辂、再为石广元,终为司马懿……”
蔡邕皱眉道:“那管辂、石广元善于卜筮相术,常与人观相预言,据传他每言辄中、出神入化,原来是出自这司马徽所授。这二人虽不以武功见长,但为人体性宽大,前些日子听闻董卓召见,他二人也是冷语相对,不肯殿前献谀,也不失那‘三不收’之准;可这司马懿既为各位口中的狗狼之徒,司马徽怎么会将他收录在门墙下?”皇甫嵩亦是附和道:“司马懿备具恶才,勉强可足其一。可他父母双在、恶名昭彰,怎应那父母双亡、人品真善之名?”
张辽叹道:“此正乃司马懿恶毒的地方!他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扬言要取代汉室、自成万世开基的皇帝,若是先帝听晓,理应族诛。文远当下有子,名唤张虎,若是虎儿他日如此的目无尊长礼法,我定斩他不饶。可那司马防好生护短,只是将他逐出宗族。正所谓父恩子情,司马防此举虽有不妥之处,但毕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司马懿这小子全不念养育之恩,更是因此恼怒其父,欺瞒司马徽说他父母双亡。”王允不住摇头,道:“这司马徽聪明一世,怎得就一时糊涂了呢,竟被这等黄口小儿给骗了。到如今,小犬已长齐爪牙,成那祸害人间的恶狼了!”
张辽面上亦是无欢,说道:“那司马徽受了他欺瞒,便初传他经略武学,其后又见此子才智过人,所教者一学即会,便收他为关门弟子,终酿成今日的祸害。”群豪听了,既为那司马徽错收凶徒而扼首惋惜、又为大汉多了这么一个恶贼而悲愤感慨,皇甫嵩拳头紧握,重重在竹椅上一锤,直砸的竹椅粉碎。张辽劝道:“诸君息怒……那司马徽乃无心之过,倒不可多于责怪。此后数年中,司马懿假意逢迎、多行伪善,欲要将他师门瞒住,可他怎知‘人在做、天在看’这亘古至理?有一日终是露出马脚,被其师瞧出此子的祸匪野心,当下便将他逐出师门……”
皇甫嵩骂道:“呔!如此恶徒,只是逐出师门,也忒便宜了他了!”蔡邕亦是叹道:“是啊,此子前后不容于家门与师门,却只是逐出门墙这般简单。蔡某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多少也听说一些江湖规矩。那些绿林黑道对付恶子逆徒的手段自不消提了,纵是名门正派,遇此奸猾之辈,再不济也要废了武功才是。”日行者点头道:“不错,此事不论汉人倭人,皆是理当如此。昔年在下师门中曾出了一个淫贼,被我师傅抓了回来,挑断了手脚经脉,至此之后他只可日常生活自理,要为害人间,可是再也不能了。他所犯者只是淫罪,这司马懿杀、盗、欺、妄、毒五罪俱全,理当五雷轰顶才是!”
他素来沉稳、少有重话,此时听张辽原原本本的将司马懿的前尘往事都说了出来,又想起这一年多来司马懿的所作所为,心中止不住的厌恶与愤怒,这时怒气郁胸、再也积压不住,说出口来。他此话方说出口来就觉得后悔,心想这一时口快,竟将师门的这件不光彩的事说了出来,这满座汉室英豪,让他们听了,岂不是丢了师门颜光?他心中忐忑,孰料群豪原以为邪马台人皆为一丘之貉,没想这倭人武林也能如此明事理、辩正邪,又念他兄弟二人不惜与族人相叛,只为良善二字,心中更是敬佩,又想那司马懿当有此般恶报,竟为他喝起采来。
王允又问道:“司马懿如此猖狂,其师司马徽既是未死,怎的师门毫无动静,任由此贼为祸人间?”张辽答道:“这个我当真不知。司马徽虽在荆州襄阳地界,但隐居在郊外,少见常人,我张允师弟能查到这些情报,也算不易。”王允点头道:“也是,此次真是多谢了你这位师弟张允,替我大汉查出司马懿这等恶贼,教我等识得此人来历,日后也好易于对付,不作那无谋之仗。”
张辽见此事已毕,又听见数声鸡鸣,扭头望向窗外,已见细雨方歇,天色将明未明,若是等天色大亮,自己在这司徒府内出去,被李儒等人的眼线瞧见了,可是大大的坏事,便拱手话别道:“王司徒、蔡侍郎、诸位先生,时辰已经不早了,张某还要去温侯府中复命,这就告辞了。”皇甫嵩三人也知他意思,心想己方三人也是不能久留,也起身拜别。
王允本意要留他们再住一日,见他们各有要事,便与蔡邕一齐起身拱手还礼道:“诸位,国罹大难、唯英雄效志,今日一别,来日再叙!”群豪均是无言,众目相对了一阵,这才出了厢门。
那张辽礼让,容皇甫嵩三人先走,待他三人影子消失在天色中,这才欲飞身上墙、离了司徒府,却听蔡琰低低唤道:“张将军……”他扭头望向王允蔡邕,见他二人也是目色生异,亦是不明白蔡琰的意思,便又掩身进得门内,问道:“蔡姑娘何事?”蔡琰低头道:“皇甫先生将我送回父亲身边,原是行隐秘之事,可这司徒府遍布眼线,几无秘密可言。不出一日,我自倭人身边救回的消息便会被那李儒等贼知晓。那李儒谨慎,自要追查是何人所为,反倒是坏了皇甫先生的好事,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辽啊了一声,心道:“不错,这司徒府并无机关暗室,蔡琰这么大一个活人现身在府内,贼子们定然会发觉。何况现在周仓、裴元绍二人未归,要是贼子再来行凶,司徒府如何能抵挡的住?我等只知救人送人,却浑忘了这桩事来。要不是这蔡琰提起,可是大大的坏了事了!……这蔡琰果真心思缜密,我先前听坊间百姓说她‘才高学博,不逊乃父’,只道她一个女儿家不过是生的漂亮,时人才如此吹捧,没料到今日数番言语,句句明言善理,我可真是小瞧了她,惭愧,惭愧!”
王允、蔡邕二人也反应了过来,齐齐开口问道:“琰儿,你可是有了什么主张?”蔡琰微微一笑,望向张辽,道:“主张倒是有一个,只是要麻烦张将军了。”张辽亦是笑道:“张某性讷智愚,蔡姑娘休要打那哑谜,但说便是。”蔡琰道:“不敢。此事非但要麻烦张将军,还要麻烦另一位先生。”张辽更奇,道:“还有一位先生?”
蔡琰点头道:“不错,乃是将军义兄,方今大汉虎贲中郎将,吕布吕温侯。”张辽、王允、蔡邕三人俱是大惊,蔡邕心想:“琰儿今日可是喝了酒,怎么胡乱说话?那吕布乃是董卓义子,于外,相助董卓虎牢关前力敌关东群雄;于内,四处镇压官怒民愤,这张辽乃是吕布得得力下属,他此次暗中相助大哥若是得了吕布授意倒还好说,可若是他只是出其自意、瞒着吕布,便该加倍的隐秘行事。琰儿怎的要他去向那吕布相烦、自寻死路?”王允亦是心想:“我与吕布暗中交往,但从未私下见面,全以这张辽从中传话,他虽有匡扶社稷的大志,也亦有虎视天下的野心,与我理念亦有不近之处,故而他虽于董卓前多多助我,但我心中仍信他不过……我与他暗中联系乃密中之密,此举牵连事大,故而今夜之前别无一人知晓,连我这义弟蔡邕都是不知,怎么琰儿就突然说起要去麻烦那吕布?难道……难道是吕布或者是张辽口风不紧,酒后说漏了出去?时人一传十、十传百,竟连蔡琰都知道了!遭了!遭了!”他素来养威重仪,对蔡琰也是和颜悦色,此时心急,竟对蔡琰吼出声来:“琰儿,休要胡说!”
蔡琰从未见他发怒,当下吓了一跳,不敢再言。那张辽脑筋飞快,猜出王允脑中所想,急忙道:“王司徒息怒,我等之事,外人自是不知,蔡姑娘亦是,张辽愿以这颗项上人头担保。”王允见张辽以命相保,这才稍稍收了气,道:“那琰儿刚才所言的相烦吕布何意?”蔡琰躬身答道:“禀父亲,孩儿是想张将军将我带至温侯府中,暂住个几日,等父亲铲除了董卓李儒这等贼子,或是等风头松了些,孩儿再回府中……”
蔡琰话未说完,张辽已是拊掌大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妙极!妙极!”王允一愕,方才明白蔡琰用意:那吕布乃是董卓亲信,将蔡琰藏在他府内,谁能想到?日后就算那倭人眼目众多,探到蔡琰藏在吕布府内,但若非董卓亲自下令,谁敢去捋吕布这头猛虎的胡须?即便李儒吃了天大的熊心豹子胆,实在按捺不住,要遣人密闯吕府,不说那温侯府兵众如云、将林如雨,吕布帐下臧霸、宋宪、魏续、侯成、李肃、郝萌、成廉、曹性八健将各怀绝艺,单单是无双吕布、刀狂张辽、陷阵高顺这三人,这温侯府有如龙潭虎穴,天下间谁敢擅闯?
但听那张辽道:“既是如此,就烦蔡姑娘去温侯府上作客一遭。”蔡邕却道:“张将军肯相助小女,蔡某先行谢过将军了……可此事尚未问过吕……吕温侯,若是他不允,会不会……?”张辽听出蔡邕的迟疑之意,笑道:“蔡侍郎就请宽心,温侯常怀匡济天下之志,但所恨那董卓贼患势大,只得隐而不发、以待时机,任由污名裹身,乃是效仿周之姬昌、越之勾践,忍非常之忍。此次倭人东渡、李儒阴图,汉家天下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才命我与诸公密联。今番蔡姑娘做客府中,并不是什么难事,温侯义薄云天,张辽擅做主张应承了此事,他也不会怪罪,还请王司徒、蔡侍郎二老放心。”
蔡邕见他说的甚有道理,又心想此时蔡琰最好的去处便是那温侯府,心中已是应允了下来,但王允尚未点头,他不便擅作主张,便对王允道:“大哥,你看……”王允低头沉思了一阵,从桌上提笔写了一纸书信,递与了张辽,道:“既是如此,便麻烦张将军与吕温侯了。我这里有一封信,还劳烦将军交由温侯亲阅。”这张信纸只是轻轻折起,并未蜡封,但那张辽全不过看一眼,细细将信纸折好,放在贴身内衣的口袋里,将蔡琰负在背上,这才拜别道:“两位大人,张辽告辞了!”
王允嗯了一声,张辽已飞身而起,在庭院的高墙上几下跃纵,转眼间已成了一个黑点,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