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遁地的妖怪觉得道士很蠢,这种封住对方视线也封住了自己视线的招数,都很蠢。
这阵风沙蠢,那个泥人蠢,道士更蠢!
它笑道士竟然没瞧出它的原形,如果道士瞧出了他的原形就一定会知道它最喜欢土,也最喜欢泥。
它又遁入了地下。
道士还站在原地没动,它要冲过去制住他的泥人,再活活勒死他。
当它从地下飞出时,道士还是没动。
泥人动了,所以它就冲向了泥人。
它要让道士临死前看到他没有胜算!
它扎进了泥人的身体里,奋力吸收着泥人的力量。
它是一棵枯树的根茎,树虽死了,可它却还活着。
即便是在旱灾中它也从土地中吸收到了那么多的力量,可它没有把这些能量给树,它把这些养分统统据为己有,它越来越强,最后还反而去吸收树的力量。
树死了,可它却修成了妖。
所以它当然喜爱泥土,泥土是它力量的源泉。
这道士居然捏个泥人来攻击它,真是可笑!
的确有人笑了。
是道士在笑。
泥人的内部并不是泥,而是泽。
那里面虽然有水,可却也有毒气、毒液。
有些毒气连植物也承受不住,更何况它是个连怪虫毒雾都怕的植物。
沼泽在不停地吞噬它,它挣扎着将自己疯狂生长,它生长出自己的十倍、百倍,它将自己延伸到了泥人之外。
可都是徒劳的,那有毒的液体已被它吸进了身体,它只有被这毒素缓缓夺去生命。
这道士早已看出了它的原形,也一过招就发现了它的弱点。
可它却自己撞进了陷阱里。
它觉得自己好蠢。
真的好蠢。
道士此刻动了。
他走到泥人身边,对妖怪小声道:“我没带毒药,这毒是刚刚虫妖的毒雾所化,下辈子你要记得,别和自己的克星当朋友,不然你的敌人会觉得很方便。”
那些根茎又伸展了一下,然后,就化为了一堆枯木。
风沙顿停,众人眼前一片清明。
方才道士没动,那书生模样的妖怪也没动。
它不喜欢被风沙弄脏衣服。
妖怪道:“早就听闻你杀妖手段残忍无比,今日一见,果真是叫人胆寒。”
道士回道:“我有时喜欢看妖怪死在自己的能耐上,就像这根茎小妖,食土汲水本是它的长处,在这种地方动手脚,它很难防范。”
书生模样的妖怪点点头,颇为受教,“我听你们凡人有句名言,叫‘能人全都死在能耐上’,看来就是眼下这般。”
道士笑道:“多听名言,总是不错的。”
书生模样的妖怪在这里和道士聊起了天。
可那怪虫哪里去了?
怪虫早已遁入了地下。
能遁地的妖怪有很多,虫子自然也能。
外面风沙漫天虫妖也有办法视物,可当它有更方便的法子时,它就会选择后者。
虫妖大多对血肉极其敏感,那道士背部有伤,正好流了不少的血。
但它这回却不是冲着道士去的。
它还记得此行最重要的任务:杀掉被捉住的小妖和衍生堂少主时节。
时节的位置并不难找,因为在这之前道士背着他跑了很远,他的衣服上早已沾染上了血迹。
而装妖怪的袋子,就在时节身边。
无论是人还是妖,对于虫妖来说都唾手可得!
它破土而出!
时节和袋子就在它的面前。
道士听到身后的响动才反应过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
虫妖速度之快,一对铁颚直接夹向了时节。
它已经接触到了凡人柔软的肉体。
稚嫩、柔软、不堪一击。
可它却被一股金光笼罩住了。
在这个凡人身上,有一个用血画成的法阵。
这个法阵射出一道金光,将虫妖定在了原地。
“道士打不过妖怪时,常常会以血祭剑,这东西明摆着是给道士强增功力的,你怎么敢去吃呢。”
道士摇着头,从泥人身上折下一截枯枝,朝着怪虫丢了过去。
枯枝金光一闪,直没入了虫妖的身体里。
虫妖被定住无法行动,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流尽,直至自己成了一具空壳。
道士转过身,笑道:“就剩咱俩了,你也该出手了吧。”
书生模样的妖怪亦是笑道:“不必了,你的厉害我已经领教到了。”
妖怪说着又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道士见它已走,便忽地跪倒在地。
他在咳。
不住地咳。
他跪在地上咳得自己几乎直不起腰来。
四下寂静无人,只有道士的咳嗽声回荡在山中。
半晌,道士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圈,发觉四周果然没人,不禁怒道:“竟然真的走了,亏我在这儿装了半天负伤,咳得道爷我肺子都要喷出来了。”
他发着牢骚拿起袋子,又将时节背好。
然后他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次日,时节一大早就醒来了。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家里。
他所看到的是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
时节坐了起来,他看到衣服上全是血,可除了脖子痛以外,身上其他地方都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不是他的血。
他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被人打晕了,妖怪那时离他很远,打晕他的人应该是道士。
道士。
他记起来了,三祖山派杀手和妖怪追杀他,然后又找了个道士保护他。
他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他要出屋问问家里人他是怎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