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正蒙的手离那把长剑只有数寸的距离时,一只脚从天而降,是那个竹竿少年,他死死地踩住了吕正蒙的手背,脸上还挂着阴险的笑。接着皮肉摩擦的声音响起,是他用鞋底在吕正蒙的手上碾来碾去。
“你不是很能跑吗?接着跑啊?”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手脚并用,劈头盖脸的甩了下去。被围攻的吕正蒙就算是想用手护住头,他都做不到。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温城放声怒吼。
他咆哮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温城决定不再留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奔着这些乞丐要害之处,剑法就是杀人的武艺,即使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可不见得他不敢杀人。
与温城僵持的那一方乞丐立感压力倍增,从温城招招致命的剑法来看这个人是在宣泄积压许久的愤怒,纵使在他们眼里温城不过是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即使拿着剑他们也是惊于武器的威力而不是他这个人。而现在不同了,如有一个不慎他们真的可能会丧命,他们开始恐惧这个男孩的身份,敢于当街杀人的外来人,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门第。
“噗嗤。”
一声闷响传出,那是刀剑切开皮肉刺入肺腑的声音,温城挥剑刺中了一个冲上来最近的乞丐,那是个十七八岁比他高一头有余的少年。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破衣,他满脸都是惊恐和不可思议,指着温城的鼻子连连后退,他捂住腹部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处不停地流淌滴落。
不少人被惊呆了,包括正在对吕正蒙拳打脚踢的少年,他们停了手,不可思议地盯着这边,自从他们称霸这处巷道以来,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而比他们反应更大的是温城,他这是第一次伤人见血,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他甚至放开了手里的剑,惶恐地后退。
不知是谁人发出了惨叫,可能是那个受伤快要死去的人,也可能是第一次如此行事的温城,总之两方都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情绪奔溃了。温城还待在原地,可另一方的乞匪忍受不住了。
“温城小心!”吕正蒙对他直呼其名。可不等他有任何动作,反应过来的乞匪们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木棒向吕正蒙的脊背打去,声声闷响,吕正蒙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温城抬头,看见有人向他直直地袭来,这是那个竹竿少年,他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眼中是愤怒的杀意。他一惊,匆忙之中想要拾剑,可对方却从腰间解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冲着他的面门扔了过去。
寒光闪过,温城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捡起了剑,划开那个布袋。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在切开布袋的瞬间他就后悔了,白白的粉末如同晨雾瞬间在他眼前炸开,已经来不及以袖遮面,他双目赤红发烫,瞎了似的什么也看不见。
黑漆漆的一片。
“啊!啊!”他的视野一片漆黑,眼眶中混杂着火辣的痛,失去了方向感,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挥剑乱舞。
是石灰!吕正蒙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对这些乞匪极度不齿,就连人品恶劣道德败坏如吕普,都不屑用这些东西,怎么这些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心黑到了这样的地步?
又是一脚重重地踩在吕正蒙背上,他感觉自己头昏眼胀,似乎是要死了,他现在身上生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见持刀的竹竿少年一步一步靠近。
“啊!”突然一声凄苦的哀嚎,吕正蒙感觉背上的力度一轻,一个踩得他最用力的乞丐抱着自己的脚腕跳了起来。
是那个一直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哑女。乞匪们冲上来殴打吕正蒙的时候就把她粗暴的拉开了,似乎是抓她的人下了命令,这些乞匪并没有为难她,而她也一直害怕,就被忽视了。刚才就是她如同一只豹子冲了过来,抓住那个人的脚裸,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这个贱人!”有人一脚把她踢开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吕正蒙抓住了这个机会,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动作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他的力气忽然变得极大,就是那些年长的孩子也变得惊恐莫名,制止不住这个发了疯的家伙。
吕正蒙跃起,直扑温城所处的方向,而那个竹竿少年已经被血气激红了眼,把弯刀对准了赤手空拳的吕正蒙,似乎是想先把这个家伙开肠破肚,祭奠他后方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哼声已弱的弟兄。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以为吕正蒙会被竹竿少年杀死的瞬间,清脆的金铁声响起,哐当一声,半截长刀的碎片落地。吕正蒙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匕首,金铁相交,没有任何停顿的斩开了长刀,豁口处光滑如镜。
没有人看到那柄匕首是如何出现的,而竹竿少年离得最近,最为惊恐,他看到了,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就是凭空出现的!
“想死的就过来!”吕正蒙拦在温城身前,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灵器明月。
吕正蒙终于动用了他最大的依仗,这一柄一直寄宿在他腕处明月徽记可以随心而动的匕首。这是个不详的武器,被它割开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纵使它的第一任主人是飞将军慕容明月,吕正蒙也感觉无比可怖。平常他连把玩都不敢,一是害怕被人发现,二是害怕不小心自己被割出一个口子。
“来啊!你们不是很猖狂吗!要杀我们吗?”吕正蒙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作痛,可还是不曾有任何一丝胆怯,“看你们的身体有没有这节刀一样硬!”
这并不是外强中干,吕正蒙是真的被这些地痞无赖的行径激怒了,如果这乞匪真的继续与他们缠斗,他不介意用明月洞穿他们的躯体。只不过一个更加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他不用当街杀了他们,只需要在他们身上轻轻割开一个小口子,他们绝对会在凄苦绝望中死去。
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每个人人扪心自问,自己的身体真的会比那一节碎掉的长刀坚硬吗?
“算你狠!”竹竿少年挥了挥手,面有不甘地依次后退出这条小巷。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生存,最重要的是有眼力,一个手持神兵利器,另一个拥有巨额财富,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人。继续下去,死的人一定是他们。
竹竿少年率先回身,而吕正蒙也没有追上去的念头,剩余的人也小腿打颤,生怕他暴起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刀。他笔直地站在温城前面,握住了温城的手,温暖的洪流涌了过去,惊慌失措的温城也安静下来。
等到所有人消失在窄巷的拐角中,吕正蒙身子忽然一颤,缓缓地坐下,蜷缩在地上,张大嘴抽着冷气。
温城的视野还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他的耳朵是灵敏的,听着那些人已经离开,自己也瘫坐在地上,与吕正蒙背对着背。出人意料的,他嘴角竟然挂着笑,从未感觉心情如此平静。
就像很多年以后,温城上了战场,只要吕正蒙跟他在一起,有这个朋友相陪,他就感觉天塌下也不怕。他什么也不缺,只是交不到心,很孤独。
两人都大口喘着粗气,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她的嘴型微动,似乎在说:“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