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师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问你是否知罪,不是让你问我诗有何罪?”
兮吉甫笑道:“诗有何罪,我就有何罪?若诗有罪,我亦有罪。若我说我知罪,那么想必诗就有罪耶?”
兮吉甫显然把士师绕晕了,一脸费解地看着小司寇。
小司寇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牢房重地,如此油嘴滑舌,这不是藐视我等?”
兮吉甫道:“小司寇此言差矣!‘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这是上古圣帝尧帝治理天下的手段。”
“这和你犯罪有和关系?”小司寇没好气地道。
“如此看,有诗流传的时代,就是圣明的时代,河清海晏、歌舞升平。如果说诗有罪,那你岂不是说是这个时代有罪,那么想必是你想抨击当今天子的德治了?”
兮吉甫的话瞬间堵住了小司寇的嘴,他陷入两难,不再敢反驳。
大司寇王子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诗确无罪过……”
王子昱一副煞有介事,显然并不是被兮吉甫说服,而是脑子太笨,不知道要怎么理解这句话。
方兴和兮吉甫眼神交汇、相视一笑,召公虎也是暗自憋笑。
小司寇见上司中招,赶紧在王子昱耳边低语几句,王子昱如梦方醒,赶忙道:“诗肯定无罪的,但你在公众场合传唱诗歌,其中多有妇人参与,那有伤风化,有罪!”
兮吉甫道:“此言更差!诗者,圣贤隐者抒发胸臆而作,君子则见其乐,小人则见其淫。平民百姓读诗,不识文字,自是口口相传。
“这诗嘛,出君子之口、入君子之耳,便是圣贤雅言;若出君子之口、入小人之耳,也许就是有伤风化了罢?!”
小司寇听出弦外之音,这大胆的兮吉甫在嘲讽自己这拨人心里不纯,赶紧示意王子昱不可接话。
王子昱也从兮吉甫的口气中听出讥讽之意,便训斥道:“既然诗是纯洁的,你怎么用诗来讽刺天子公卿?”
兮吉甫道:“大司寇,你可冤枉小民了。小民酷爱诗歌,于是浪迹天涯、四处采风。小民有一个癖好,每每吟诵起好诗,便飘飘然不知所在。
“先王说过,有诗歌流传之处,一定就有志向高明之人。如果有一些诗句不幸被大人误会为讽刺之诗,恐怕出问题的,既不是我,也不是诗本身吧?”
“那还会有谁?”王子昱说完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巴。
兮吉甫笑道:“召南有诗,曰‘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大司寇大人不会没听过吧?”
王子昱无言以对,这时召公虎站起来,走到兮吉甫跟前,把他搀起。
召公虎笑着对众人道:“孤听得明白,兮甲公子实属无罪。‘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说得好,这正是我召国领地内流传深远的诗篇,正中孤之下怀,看来你真乃能言善辩的高洁之士!”
兮吉甫拱手作揖,笑道:“不敢不敢,是小民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