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登基已成既定事实,镐京城里,国人反而安分不少。
此事落定,方兴心里终于也一块大石头坠地。生活总算又恢复平静,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读书治学,两耳不闻窗外事。
当晚,方兴坐在房中,挑灯温书,只听门外有仆从敲门,言道召公虎有事召见。
“太保?这么迟了,他有何事来寻我?”方兴心里疑惑,自己来到镐京这半年,召公虎一直忙于政事,还未专程找过自己。
想着,便来到了召公虎书房之前。敲门进去,只见召公虎独坐书房,喟然长叹,看方兴来到,合上书册,起身来迎。
寒暄几句,无非是这半年的日常起居学业之事。方兴知道,召公虎深夜召见自己,绝对不是要问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便道:
“太保大人,方兴在府中一切安好,敢问……”
“很好!”召公虎点了点头,在书房内踱起了步来。
许久,召公虎问道:“方叔,你可知周公旦故事?”
方兴这才醒悟,看来,召公虎又是回忆起他亦师亦友的至交周定公御说了。
“方兴略知一二。周定公之先祖周公旦,乃大周一顶一的贤臣,以至于算得上圣人。先生说,周公旦同前朝贤相伊尹、傅说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错,今日,孤还要再说周公旦三事于你听。不管你此前是否听过,从今往后,都要求你牢记于胸中。”召公虎道。
方兴闻言,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其一,乃周公旦以金滕代武王死之事。武王克商二年后得病,周公为册文告天,愿以身相代武王。祷告之后,藏其册于金滕,内容无人得知。
“后来,武王驾崩,太子成王年幼,管叔、蔡叔图谋不轨,但忌惮周公旦之名望。于是在列国间散布流言,说周公欺侮幼主,图谋篡位。久而久之,周成王起疑,周公为避祸辞了相位,避居东国,心怀恐惧。
“后来有一日,天降大雨,雷电击开金滕,成王见了册文,方辨明忠奸,诛杀了管叔、蔡叔,迎周公重归相位。方叔,周公旦此事,你悟出什么?”
方兴正听得入神,冷不防召公虎突然提问,琢磨一番,道:“即便是周公旦这样有大功劳的贤臣,也免不了有人暗中诽谤?”
召公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接着说道:
“其二,便是周公负成王之事。成王即位时年纪尚幼,周公旦摄政七年才还政于成王,期间每日抱着成王上朝,处理国事。
“周公旦面对的国家初立、百废待兴的局面,政局尚未稳固,内忧外患接踵而来,周公旦呕心沥血,先后平定叛乱、征服外敌、制礼作乐、营造成周洛邑,最终功成身退。”
召公虎这次没有发问,而是紧接着又往下说:
“其三,便是周公握发吐哺之事。周公旦乃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但每洗头却要三次握起头发,吃饭要三次吐出食物,起来接待贤士,生怕这样还怕失掉天下贤人。”
召公虎说完这三事,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道:“尽管,周公旦的贤德流传至今,但是在当时,终周公旦一生,却始终背负着骂名。”
“竟有此事?”方兴觉得不可思议。
“人心叵测,人言可畏啊!”召公虎显然想到自己,有感而发,“有人说周公旦摄政是别有用心、僭越称王,有人说他诛杀亲弟管叔是不惜兄弟情义,有人说他营造东都洛邑是为了中饱私囊,有人说他制定繁复的礼乐制度是徒有其表。”
方兴闻言,背后直冒冷汗,道:“所幸最后真相大白,忠奸自有公论。”
“向来,都是大忠似奸,大奸似忠。世人只会以讹传讹,有几个真正知道真像?再说,民众真的只想知道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