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方兴早早用过餐食,便欣然赴约。在昨日和兮吉甫见面的染缸旁,重新见到了对方。
今日,兮吉甫依旧是一身非常简陋的粗布衫,看上去很是普通。
“方老弟,今日有何见教?”兮吉甫满面热情,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昨日和兮兄寥寥数语,便告分别,只恨相处太短。小弟初来镐京,可否介绍些镐京城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
兮吉甫闻言,大笑道:“那老弟就问对人了!大言不惭地说,我兮甲可谓是镐京通,大到国情政事,小到家长里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兴拍手大喜,道:“那小弟就要多多叨扰兮兄了!”
“见外,见外。”
“那我们从哪里说起?”
兮吉甫哈哈一笑,道:“你倒也是心急,为兄有个极好去处,足以打发半日之闲,不知方老弟可否赏脸?”
“何处?”
“镐京城郊,沣水、滈水交汇之处,有一中洲,此地数里见方,水鸟成群,景色秀丽,幽远静谧,驾一叶扁舟便可到达。”
“那再好不过。”方兴见今日时辰尚早,自是欣然愿往。
于是二人从南门出了镐京城,结伴而行,往南又步行了两三里地,一路上都是农人耕作的身影,笑谈间便来到了滈水之滨。
滈水清澈平缓,沿岸泥沙淤积。方兴放眼望去,在滈水和沣水交汇之处,果然有一块因长期泥沙沉淀而形成的一座小岛。
“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这片水中美地,短短十几年时间,就从‘坻’变成了‘洲’,不得不感慨造物主之鬼斧神工也。”
兮吉甫突发感慨,听得方兴一愣一愣。看来,这兮吉甫的学问的确不小,出口成章,可不能小瞧了他。
“走,那里有叶小舟。”
兮吉甫拉着方兴,跳上了小舟,抄起桨棹,循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不一会儿就划到了中洲之上。
果然,方兴踏上沙洲的第一刻起,他瞬间被四面尽收眼底的美景震撼——
北望镐京城,依旧威严矗立,城外的万亩良田,沐浴在初秋的阳光下,麦浪滔滔;西边是静静滈水的源头,东边是汇入沣水的浪涛;而极目南眺,则是一望无际的绵延群山,那便是闻名遐迩的终南山脉。
水鸟在沙洲之上嬉闹追逐,华羽流光,声音婉转。而沙洲边上的荇菜,同绿茵一般,连连田田。
“此鸟何名?”方兴看得呆了。
“此乃雎鸠,因为生在王城之外,故国人又称之王雎。”
“雎鸠?此鸟都是成双成对,声音也好听。”方兴道。
“这在国人心目中,可是鸟中高洁者也。”
“此话怎讲?”
“你看这雎鸠之鸟,其叫声‘关关’,总是成双成对。但即便雌雄二鸟情至,犹能自爱自重,退在河中之洲,形影相随。所以,镐京城的青年男女在谈婚论嫁之时,总把它们自比。”
“竟有此事?”方兴但是大开眼界。
只见那兮吉甫深吸一口丹田之气,对着河水,唱起歌来,他的歌声高亢悠扬,余音绕梁——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