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这个你们就要再加半个月到一个月。”赵破奴支着手,“你们做好准备了么?”
“仆向军幕申请的革书,每人三十张,基本上写得满满当当。”乐正绫眨眨眼,“这些都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从这些革书上,我们可以研究河西地区匈奴语的词汇,还可以研究它的语法,比如各种屈折变化。要把这次出征的东西吃透,再拿它和之前我们调查的匈奴语一块研究,通书什恐怕要花上非常多的时间。”
赵破奴听着她的报告,不停地掰着两只手的大拇指。在垂首沉默了一会儿后,这个中年的鹰击司马抬起头道:
“下一次出征,预计是两个月后。我们在北地出军。你们如果把这两个月用在整理这次出征的资料上,我听你说是要花上非常多的时间。如果你们把这两个月全部用于解算出征的成果的话,恐怕没有时间做训练。到时候,你们肯定不适合出征。”
“是的。”
“而且你们从长安走到北地,又要花很长的时间。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同骠骑将军商量商量,下一次出征,你们不参与,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上林苑,享受安全的时光。”
“那小月氏那边……”
“我们到时候抓人回来。”赵司马道。
“可是……使君和骠骑将军出征的时候,我们什若不跟随军队行动的话,到时候我们应该听命于谁?”
“嗯,这是一个问题。”赵司马捋捋胡须,“这个,我们还得再看。我们或许可以暂时将你们并入北军序列,待出征结束以后再转交。”
“可以这么灵活么?”
“此次出征我们领的部队本来也就是整合而成的。”赵司马道,“就像长安的北军骑士,按理说应当归中尉统领,这次出征抽调了一部分,那部分就是骠骑将军和我来统御。”
“原来如此。不过恐怕我们和那位使君并不太熟……”
“无事。你们之间通过传令兵联系。他姓司马,去年才过来做这个中尉。之前的中尉是段,那个段中尉是汲都尉的同乡,现在这个司马中尉是汲都尉他女兄的儿子。”赵破奴向她们介绍。
看来汲黯的同乡和家人遍布朝野。
在提到汲黯的时候,赵破奴忽然轻哼了一声。似乎他和汲都尉,以及他的家族,关系并不甚好。天依眨了眨眼,一边低头听训,一边想着历史上这时的朝野。似乎汲黯作为在外交上反对对匈战争、在内政上推崇黄老之治的一派,同当时的卫大将军就不太对付。自然,他与骠骑将军,乃至骠骑将军的老部下赵破奴,就更合不来了。这是天依第一次在营帐中闻到朝堂斗争的空气。不知道他历任中尉的这几位亲故,在观点上是不是偏向于他。
“中尉如果待你们有差,等我们从河西凯旋,你们就如实报予。到时候弹劾他渎职。”
“唯……”天依和乐正绫向他拜言,“大家黾勉王事,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哈哈,那可是说不定。”赵司马听了此言,略带嘲谑地对她们说,“你们在智识上虽然广博,但是在这方面你们可还是个愚妇。没有老夫这么敏锐。一个人做了王臣,就一定要黾勉王事么?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是黾勉自己的事呢?”
“仆愚钝……”
赵司马可算找到了一个胜过这两个海国女子的地方。他的脸色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所以,你们同他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赵破奴继续说着,“另外,那些匈奴贵族,会暂时安置在长安的新官舍中。如果你们想继续对他们做调查,明确一些事项,你们就向我说,如果那会我不在的话,你们就上书中尉,让他允许你们面见。我和他都忙于军事,你们自己拿着文牍去谒见便是。”
“唯。”
“至于日常的训练,我就不让你们再训练了。你们这什里面都是明日要进爵的人,你们能管住那些爵士都已经很不错了。既然你们不第二次出河西,那也用不着那么训。你们把主要的功夫放在你们什的本业上,让骠骑将军、大将军和今上看了都高兴,那是绝好的事。”
“唯!”
赵司马又向她们吩咐了回到上林苑后的一些注意事项,才将她们放还回营中。当乐正绫将通书什不再参与下一次出征的时候,全什的官兵都欢呼雀跃起来——毕竟经过血与刀的洗礼,回到温柔乡以后,没有人再有勇气敢直面鲜血淋漓的战场了。就算在什中素来大胆的夷邕,此时也是兴奋异常。在这片大营里面,没有什么人是闻战则喜的。
楼昫也感到非常慰然。这下什正和自己的安全都得到了保障。今后在上林苑中,自己有的是机会同什正慢慢地培养感情了。楼昫决定,等今年或者明年,自己在什正的带领下升了爵,积累了足够的成绩之后,他就向什正提出缔结良姻的请求——毕竟让其他官人先登了就不好了。伍中的弟兄也同他约定,不与他争抢。到时候,在他的婚宴上,就会有十几位爵士到场为他庆祝,说不定赵司马也会赏脸过来。
楼昫暗自地下了决心,那会要大操大办一番,给在风雨中奔走受难太久的、自己的新婚妻子,一个最完美的仪式,而且要将请帖发给自己的两个兄弟,让他们也到长安来,看看他们当初抛弃自己的行为到底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损伤。
——第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