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开玩笑,我们还干啥呢?马肉都吃了。又骑在马上行军,要不聊聊天,总是怕犯岔气。”
“恐怕是聊着天才容易岔气。您就少说一点吧。”天依一边哈着被寒天冻得通红的手掌,一边看着两侧的山原。
汉军的旗鼓蜿蜒在山中。大家虽然移动速度明显地降低了,但是每个人仍憋着一股气,要在克服困难以后,好好地包围卢胡王的部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将匈奴小王子捕获班师。无论如何,天不遂人愿。在进军一天以后,骠骑军仍然是只能在不见卢胡王部踪影的广袤土地上驻扎休息。
“得了,早上吃的马肉,一天都没用上。”黄昏,在雪中宿营煮饭的时候,魏功拍拍自己的肚皮。
“那些呼氏王派的向导,总不至于蒙骗我们吧?”何存一边看着飘入釜中融化的雪花,一边问道。有一股紧张的情绪从他的心中升起。
“如果他们真敢骗我们,我们就把他们卸了!”
有几名士兵发起愤来。
“没事,最多明天,总会好起来的。”乐正绫安抚他们,“看那些向导的意思,应该就是明天了。大家不要把脑子放到这个上面,可以趁这个时间,回忆回忆出征以来遇到的部落,他们所操的语言的状况。”
“可是……我们是客军,如果他们暗中串通了几个王,合力将部队打来,我们怎么办好?”夷邕替战友们发出了他的忧虑。
“那正好,”乐正绫举起右手,向天竖着食指,“你们看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马上骑的是什么。如果他们敢将部队聚集起来,我们就能将他们全部击溃,一劳永逸。”
士兵们听了乐正绫的话,有点犯迷糊。
“什正的意思是,就算他们此时把河西的全部力量都集中起来,也用不着担心?”
“基本上是这个没错。”乐正绫说,“何况我们处于部队的最中心,只要我们一直跟随赵司马行动,我们就很安全。”
乐正绫尽量用这些话——更多是自己在现世既成的史实,而不是当下之后会发生的事,来安慰着士兵们。就算之后骠骑将军马失前蹄,全军没入胡中了,那自己对士兵们说出的这些话,也能起到一点延缓崩溃的作用,无论如何是有利的。
第二日。虽然大家吸取了昨日刮风下雪的教训,给马匹休息的地方,按着风向起了一些防风墙,但是驮马和车骑马仍然有冻死的——虽然数量上少了很多。大家只能照旧吃一顿煮上马肉的朝食,继续往山谷的更深处赶。毕竟从赵司马那里获得的信息,据骠骑将军雇佣的大小部落的向导说,再走一个白日的路程,就能在焉支山中来到卢胡王的部落。到时候,他们可以通过之前攻取两个王国的做法,迅速地将在卢胡王部中视察的匈奴二王子捉得。
当天光再度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雪势有所减小,而一万骠骑军的车骑也终于走出了焉支山,但就在此时,汉军的前锋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众人都议论起来。
乐正绫请祁晋师走到赵破奴的军幕前,向他询问情况。未几,祁叔打马返回:
“赵司马现在也不知道。现在部队暂时停了下来,他们正派人去前面同骠骑将军联系。”
众军遂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等待着前方的信息。过了几分钟,乐正绫听得前方有骑士拿着令牍向队伍的后侧,一边奔来,一边呼令:
“全军在前方羊盘处扎营!”
大军遂又开动起来,前往谷外的开阔地,准备结束今日的远途。
“羊盘。”祁晋师皱起眉头,“我们是在卢胡王安帐篷的地方扎的营。”
“羊盘?什么意思?”天依问他。
“叔的意思是,卢胡王部春来时可能一直在这,但是这两天刚刚迁走。”
与祁叔一道从塞上逃下来的乐正绫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她向天依解释道:
“当一个游牧的部落在一个地方放牧时,牲畜会在当地积累粪便,进而肥沃当地的土地。长久的游牧生活虽然是来回迁徙的,但是基本上还是会选择之前游牧的地方,因为有羊盘的区域土地就肥美,适合牲畜蕃息。”
天依恍然大悟。
“我们便是在卢胡王部春季游牧的故地上扎的这营,当然这对我们的马也是有好处的。但是它反映了一个现象,就是卢胡王部很明显不是普通的迁徙,而是带着匈奴的二王子逃走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在雪中缓慢行军的途中,已经有人通过近道或者快马,向卢胡王知会了汉军的速来。若不是这场风雪,我们当然能拿得单于的儿子,但是现在,他们离开了自己舒适的营盘,迁走了。”祁晋师补充道。
“这个意义很重大。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对于我们未谋面的匈奴诸王来说,骠骑将军的部队不再是隐性的了。”乐正绫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信息,她看着远处的山,同天依和士兵们说,“这既是一个挑战——可能如你们所想的,再过几天,可能真的会有河西的匈奴主力集中了几部的兵,来同我们硬碰硬。但是它也是机遇。我们出军,本来就是一个在风险中寻功立业的事。希望大家能在得到今天的消息以后,做好相关的准备。”
——第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