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心里暗叫:这是哪里来的莽汉,真个是好本事。便道:“好汉留个姓名,也叫王庆知道输与谁手里。”
鲁达道:“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门下廉访使,鲁达便是。把绑着的那人放了,包袱还给这位小哥,今日就饶你。回去告诉你爷,好好替朝廷做生意也就罢了,若要洒家知道给边军造军械的铁矿石克减重量、降低品次,洒家不管他背后是殿前司还是侍卫司,一律照打。”
鲁达性格直率鲁莽,对事理却见识极明,在东京开封府错综复杂的官场人际关系上,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自己一身不打紧,连累林提辖就不好了,因此报出了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的名号,那是宋徽宗赵佶亲封的边关统帅,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王庆再强梁,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下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禁军里的师哥。看你面上,今日就放过这二人,师哥可愿意跟在下去樊楼喝杯水酒,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鲁达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军中好自为之,若再作奸犯科,洒家不知道则罢,落在洒家手里决不饶你。”
王庆将张三、李四这班泼皮无赖视作走狗,对鲁达这种好汉确是真心交纳,见鲁达不肯结交,暗自叹了口气,示意手下把李忠放了,冲鲁达略一抱拳,挥挥手,带领爪牙们撤了。
朱武上前扶起松了绑的李忠,见他浑身是伤,知道遭了毒打,急忙请张医士给他医治。
李忠对朱武咧嘴笑笑:“我还以为见不到小哥了,李忠在江湖上这么多年没吃过亏,却在东京开封府遭了算计,今日多亏小哥,可惜身上的三十九两银子被王庆那厮搜走了。”李忠对自己受伤疼在身上,对失落了银子却痛在心里。
李四走过来,双手奉上从朱武手里偷走的包袱,跪在地上央求朱武道:“好汉放过张三吧,我等在街上趁食,也是不得已,军营上下得按时孝敬,不然没得活路。”
朱武让他带走张三,道:“你倒还有些义气,只是劝你们不要再跟着王庆、牛二厮混,找个正经营生,过安生日子却不是好。”
张三被朱武在大腿上捅了一刀,也不记恨,在旁道:“做什么营生也当不起贪官污吏这般盘剥,只有同流合污才能过几天好日子。”
朱武听了默然不语,张三道出了实情。谁也不能否认大宋的盛世繁华,但同时也滋生了物欲横流、权力滥用。宋徽宗赵佶喜欢花木奇石,就有了“花石纲”,上行下效,有皇帝带头,各级官吏就变本加厉,压迫较为严重的江浙地区已经有了反抗朝廷的义军,北方则是盗贼蜂起、落草为寇,也有一部分不长进的,像张三、李四这样当了街头混混。
鲁达“啪”的一拳打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柳树上,柳树晃了两晃。
“大人真是神力。”张三奉承道。
“可笑我等军人为国戍边,毕生理想就是国泰民安,谁知外盗易挡、家贼难防,却是养肥了这些朝中蠹虫。”鲁达恨恨地道。
林提辖道:“我等职位低微,管不了那许多,但求无愧于心也就是了。”
汤知寨也劝:“明日咱们启程回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治下没有这等腌臜事,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