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假装迟疑了一番,犹犹豫豫地说道:“大人休怪我等多疑,我兄弟二人初到此处,人地两生,原本不相信会有好生意眷顾,但大人是陈州府里的官老爷,不由得我们不信,只有一事不明,请教大人。”
吴秉彝道:“请讲。”
朱武道:“为何大人只要面生的人运送货物?”
吴秉彝瞥见李忠见钱眼开,又听朱武犹豫,原本心中还存有的疑虑也渐渐释然,越发觉得此二人可靠,便道:“兄弟不在名利场中,有所不知,官场是有派系的,会有利益冲突,有些生意大家看着眼红,明里做给人抓住把柄影响前途,暗里做即使相互间都知道,面子上须好看些。你兄弟二人初来乍到,无人知道来历底细,却正好干此事。”
朱武道:“团练使大人可否说得再清楚些,我俩去这一趟路上也安心。”
“不瞒二位,这事要从头说起。”吴秉彝急切间要让朱武、李忠死心塌地帮他出这趟私差,索性将底细和盘托出。
“陈州角弓天下闻名,城里有上百家作坊以制弓为业,其中还有州府官营的大型制弓坊,每年生产数万张一流角弓,消耗大量野兽的角、筋,还有竹木和鱼胶,是一种适合装配军队的复合材料弓,能量转化效率极高。”吴秉彝说起他所擅长的军事领域,谈兴甚高,眉飞色舞。
朱武、李忠,包括蒋敬也听得饶有兴味。
“包括供料、技工、交易,陈州角弓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陈州府衙历来都特别重视角弓的工艺技术和产业发展。”吴秉彝喝了口茶,“由此也引发了官场、商场上的利益争斗。”
朱武并不意外,这是历来经济社会的题中应有之义,何况是北宋这个商业高度发展的朝代,全世界经济总量的一半都在这里。
“由于角弓的最大需求者是数百万朝廷军队,因此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童贯?”蒋敬忍不住插嘴。
“枢密院只管调兵,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才是掌管军队人事选拔、日常训练、军械和给养的。”吴秉彝给众人科普军政知识。
“那就是高俅。”朱武道。
“在这方面,高俅也不能一手遮天,要兼顾利益均衡。官场最重要的就是均衡术,所有争斗都是利益不均衡引起的。”
朱武、蒋敬点头受教。
“高俅在军队的势力范围最大,包括梅展在内的十节度使就是他的亲信。”
“蔡京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北至北京大名府、西至军事重镇华州、南至鱼米之乡江州,都是他的嫡系。”
“但是京西两路的各州府,却是童枢密苦心经营多年的根据地。陈州角弓的产业链,也一直都是童枢密的人在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