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道:“此事小人与几个兄弟商量过了,打算把这些名贵药材送给大人。”
尽管侯蒙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话从石秀嘴里平静地说出,仍然令侯蒙耸然动容。
柳世权死了,高俅要杀掉他们,朝廷的药材理论上已经被芒砀山强人劫走,这批名贵药材实际已是这五个结义兄弟的囊中之物。
价值十万贯的货物,换算成银子是七万七千两——当朝宰相的年薪才三千六百两银子——这笔钱相当于一个宰相二十年的正经收入,足够这五兄弟逍遥快活一辈子。
他们却愿意拿出来作为攻击高俅的武器,不管是因为国家大义,还是为了报差点死在高俅手里的私仇,只这份豪情气度,足以证明五个人绝非寻常江湖少年。
侯蒙起身避席称谢:“自古英雄出少年,下官定当不负重托,将此事写成奏章,呈给国老太师韩忠彦,以达天听。”
石秀、朱武、王英、马麟、李忠连忙起身回礼。
石秀道:“既如此,我兄弟也不在此耽搁,侯太守派人到客栈与我等交割了药材,我们就此别过。”
侯太守传令让马军营指挥使金节跟随兄弟五人去客栈交割,又牵来五匹马,分别是雪白马、青骢马、黄骠马、枣红马、黑鬃马——石秀、朱武是原来的马匹,王英、马麟、李忠三人的马已经战死,侯蒙特地选了三匹跟他们原来同种同色的赠予三人,又去军械库挑选了各人趁手的兵器。
最后,侯蒙令人托出一盘银子,总共五百两,送予众人。
石秀、朱武却待不受,侯蒙道:“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后会无期,诸位小友性情豁达,不会久居人下。这些银子权当下官给诸位小友留个念想,来日但有前程,托人顺道给下官捎个信儿,也知有望。”
众人这才收下。
五兄弟跟侯蒙依依惜别,尽管相逢时间很短,但侯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睿智,还是清廉,都使他们受益匪浅,重新塑造了心目中的官场世界观。
出了亳州府衙,众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朱武才想起如今卸下了运送药材去东京开封府的差事,忽然失去了目标,人生暂时没了方向。
众人也是同样心思,王英嘴快,道:“我们去哪?”
石秀、朱武都没有主意。
李忠道:“现在手中有了银子,不如还去东京开封府开开眼界,也不枉这一路辛苦。”
众人都说好。
马麟道:“先填饱肚子要紧,侯太守也忒小气,说了半天话,也不知安排个酒宴。”
众皆大笑。
朱武止不住笑道:“这还小气,五百两银子够你吃多少酒宴。”
说笑间,抬眼看到一座酒楼,建得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甚是有些气象。
石秀道:“就这里吧,连日来不曾睡个安稳觉,如今卸下重担,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今日但求一醉,找个客栈倒头便睡,明日再走。”
王英带头叫好,朱武却暗中瞅了石秀一眼,从泗州出发以来,石秀作为陆路马队的总管,肩上的压力最重,五十多人马的起居行止、路途中的警觉谨慎不说,夜晚除了值哨的人,唯一不睡的就是石秀,四处巡视,唯恐劫匪、野兽闯入营地。
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还要独自承受改变路线的隐藏秘密。
这得是多么坚韧不拔的性格才能做得到。
刚刚那一句,道出了石秀心情放松后说得真心话,朱武不仅有些心酸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