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当空,百里霜在练字,车非鱼盘坐在旁边修行,八道天地桥架起,灵气便缓缓汇聚。
很快就到了正午,他转过头问道:“东家,午饭吃什么?”
百里霜挂起笔,铺开一张宣纸,想了想,又收起来,宣纸很贵,一张纸也要半个铜板,拿来练字,不值当。
车非鱼又轻声问道:“小姐,午饭吃什么?”
百里霜小脸上眉头一皱,突然道:“哦,差点忘了,墨小姐约我去玉珑阁吃饭。”
车非鱼也不敢问怎到大正午才说,然后他又想起一件最震撼的事情,小姐,在白城还有朋友?
他暗自摇头,有朋友已经算稀奇,还要出去吃饭,那可就真是惊世骇俗了,至少在车非鱼记事不记事的这十五年里,她是轻易不肯出去吃饭的。
因为要花钱。
她舍不得,舍不得自己吃,就更舍不得让车非鱼也去吃了。
百里霜幽幽道:“我觉得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车非鱼坚定摇头,认真道:“没有的。”
他又想起一件好事,若百里霜出去,那下午岂非没法开馆了?
果如他所想,百里霜收起毛笔挂着,又拈起桌上那张纸,在面前展开,满意地看着,说道:“下午就休息吧。”
车非鱼心中欢喜,面上却古井无波:“好。”
百里霜皱着眉头站起身,黑色裙摆正好飘起,车非鱼盘坐地上,正好被裙裾刮到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口水喷到她裙上。
百里霜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说道:“你太过分了。”
车非鱼连忙道歉,百里霜也很无奈,总不能这样子还跑回家换衣服吧,她望着车非鱼,生气道:“又扣半钱月俸。”
车非鱼欲哭无泪,忍不住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连个喷嚏都忍不住,当个什么修行人?
百里霜欢喜地走出知天命,不知道是因为要去和朋友相见欢喜,还是因为扣了车非鱼半钱月俸欢喜。
但车非鱼总归是不欢喜的,站起身,望了望桌上还没收拾的笔墨砚台,走过去收拾,然后才想着,又是半钱银子。
他叹了口气,这几日,过得不舒坦啊。
他又叹了口气,何止是不舒坦,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
他还叹了口气,更难过的,还是他没有姥姥。
一个孤儿,哪里来的姥姥?
他收拾完,走出知天命,拉上门,又在前院中坐了一段时间,看着院里芝兰花开,自有芬芳,满意地笑了。
这样的日子最舒服,虽说没有一个叶城的衙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但总归是自己的日子,反倒没有那么多计较。
走出知天命的前院,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才离开几天,小姐是去哪里又认识了姓墨的小姐?
白城也不是什么大城,比着叶城,也无非是各有优劣,或许环境稍微好些,但人口是多不了多少的,乃至于繁华程度,还差了一些,城里那些有钱的员外贵人,车非鱼都记得清楚。
也不多,但他记得,似乎没有姓墨的。
“难不成是这几日新搬来的吗?”
他小声嘀咕着,但想着也是小姐的事情,她开心自然比其他事情都重要。
总不至于一间小小命馆,穷得叮当响的百里家,也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觊觎吧?
他在大街上就遇到了刚从私塾回来的陆谨。
“哟,车非,早啊。”
车非鱼抬头望天,“我寻思着,也不早了吧?”
陆谨也抬起头看了看,认真道:“本来还没发现,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陆谨是个有钱人,有钱人的个性,就格外独特,比如他陆谨,脸皮于他而言,似乎和银子一样,多的很,丢上一些,不太紧要。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这其二就是,他一旦心情不错,话就格外多,比如今日。
他心情就很不错,所以,他跟着车非鱼从街头走到街尾,说了一大堆废话,直到车非鱼转头看着一间很大的院子。
陆谨才道:“啊,那是最近搬来的,听说很有钱,你非要问多有钱的话,倒也简单,你看看她们住的院子,都快有我一半大了,想必钱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小姐是很漂亮的,耶,对了,我还听说你家小姐和她家小姐走得很近哩,那也不知道是为个啥子?”
难得陆谨没有多说废话,车非鱼问道:“能比你有钱吗?”
陆谨认真想着,然后道:“说不准。”
车非鱼意外地望了一眼,他张开手继续道:“能有我家一成那么有钱。”
他面无表情,不惊不喜,所以车非鱼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他转头道:“干嘛?那能有什么好嫉妒的,她家小姐喜欢的是你家小姐又不是你,不一定就是你不好,或者也可能是你家小姐太好呢?”
车非鱼松了口气,如果他不多说些废话,有时候反倒会觉得不习惯。
陆谨突然叫起来:“我滚你妈哟,李小狗那小子。”
车非鱼转头望去,顿时黑着脸,一个穿着黑衣衫的少年平举着双手,站在那处别院外面,低下头偷偷望着院里。